等李聿再定睛一看，才发现赵清珵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
他一把将人从水里拉出来，赵清珵的双手软绵绵的，浑身发烫，李聿拍了拍他的脸，“润鹤，醒醒！”
听到说话声，赵清珵迷迷糊糊地睁了眼，他被李聿抱在怀中，下意识找着唯一的热源，在李聿的怀中拱了拱，“困。”
他这阵子当真是累急了，一心扑在格格鲁尔的案子上，好不容易案子了了，又因为年关将近心里头被一股惆怅压着。
眼下温泉一泡，不光泡软了他的四肢百骸，也泡软了他的思绪。
赵清珵什么也不想思考，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
“吵。”李聿在他耳边叫嚷个不停，他嫌弃地一把将人拍走了，一巴掌正好拍到了李聿的脸上，浮现出来了一个绯红的巴掌印，李聿将窝在怀里的赵清珵往上拉了一把，不让人滑到地上去，他咬牙切齿地笑了笑：“得，这是把多久的怨气都给发泄到我身上来了？”
赵清珵紧闭双眼，只剩下一双鸦羽色的睫毛轻颤，青灰色的眼底平添憔悴。
他安静地睡在李聿怀中，任凭李聿怎么喊他也不肯睁眼，这地方是松快的好去处，但赵清珵一病倒，梅林就显得格外荒凉了，要大夫没大夫，要小厮没小厮。
回来的时候有多潇洒，李聿抱着人回去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天色阴沉，下了一日的暴雪停了，李聿抱着赵清珵下山，人用大氅裹得密不透风，临时找了一辆马车，回府。
被拴在山脚的撕风只能自己跟在马车后头，车夫觉得稀罕，扭头和坐在马车里头的李聿闲聊，“后头的可是匹好马，不是咱们望都配得出来的宝贝呢。”
车夫识货，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辽东那边才能配的出来的汗血宝马，送李聿回李府后，连着看着撕风好几眼，恋恋不舍。
那眼神就和当初赵清珵望着翻云一模一样，李聿抱着人下了马车，临走前多给了车夫几枚碎银子，摆了摆手，“天寒地冻的，大爷，早点回家过节去。”
若是在从前，李聿根本不会关注这等琐事。
可如今他与赵清珵在一块，这些人情冷暖赵清珵比他还愚钝，李聿没办法，出门在外的，总不可能两个人都当傻子。
就连棠伯如今都开始笑话他，变得婆婆妈妈，好啰嗦。
李聿叹了口气，他看了眼怀里烧得昏昏沉沉的赵清珵，也不想想他这些婆妈都是怎么出来的，还不都是因为这个祖宗。
李聿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厅。
前厅棠伯正在陪三位大小姐说话，晚饭已经用完了，但李萍三姐妹一路奔波，骨头都坐软了，谁都不愿回房休息，便聚在一块讲完笑话。
结果话还没说几句呢，芸娘就匆匆赶过来，说着‘公子回来了’。
乌拉拉一堆人，就跟在芸娘后头去了南客轩。
李荔一脸好奇，拉着棠伯连连发问：“赵大人是谁？聿奴什么时候往府里头带回来了一位赵大人，他不是与那位提督大人交好吗？看不出来啊，聿奴这小子在望都混得不错，赵大人李大人的，朋友挺多嘛。”
“三小姐，这位赵大人，就是三大营的提督大人。”棠伯解释了一句，李荔是个心大的，‘哦’了一句就没后话了，倒是李萍，她看了眼棠伯，轻声细语地说道：“棠伯，您是咱们家的老人了，聿奴做事没分寸，你也不能跟着他胡来，否管是赵大人还是提督大人，就这样把人往咱么家里头带，像个什么话呢？”
棠伯没有多嘴，因而李萍她们也不知道赵清珵的身世，李萍听说李聿将人带回了家中，不悦地皱了皱眉。
太没规矩。
南客轩内大夫早就来了，院门大开，等棠伯一行人到的时候，芸娘已经手脚麻利地准备送大夫出门了。
“大人连日操劳，再加之常年气血两亏，如今一冷一热撞到了一块，自然身子不舒坦。”
芸娘听得小心，在大夫说完后问道：“我家大人身子虚，可否需要抓点大补之药？”
“非也非也，大人如今是虚不受补，切记不可用大补之药，平日以温补为上，先把身子的亏空补好，再以补药入体，如若不然，只会揠苗助长功亏一篑。”
大夫见李家雕栏玉砌，也是个大户人家，更是忍不住多嘱咐道：“老夫见大人身上有多处旧伤，右手如今就算是华佗在世也医不好了，只是那腰上的伤，还是得多加保养啊，年纪轻轻常年腰痛，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腰腹若不好好保养，日后痛起来只会更加难耐。”
芸娘频频点头。
“对了，老夫把脉，大人可是大出血过？亏空的气血一直没有补回来，瞧着大人的脉象，竟是比五旬老头还有亏空。”
芸娘一愣，她才到李府 没多久，没听说大人曾经大出血啊？
“嗯，他在夏天的时候割过腕，右手也是在那个时候彻底废了的。”李聿推开紧闭的卧房的门，抬头见着满院乌泱泱的人头，一时间愣住了。
“天——”寂静的院子中李萍一声低呼格外打耳。
她大步走到李聿边上，面色微怒，她以为赵清珵这一声的伤都是李聿害的，她一把拎住了李聿的耳朵，“你这个臭小子，我还以为你在望都学好了呢，这都是怎么回事？”
“哎呦，姐，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李聿把人都带去了偏厅，他在和大夫交谈完之后，就当着李萍李茵李荔三姐妹，将赵清珵为了就他在格桑草原做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听完李聿的话，三姐妹全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李萍先缓过来，她擦拭着眼角的泪，“去年你来了望都，许久都不曾归家，我与母亲还以为你是被望都的繁华迷了眼，没想到你竟然偷偷去了一趟格桑草原。”
“大姐，润鹤的手是为了救我才废的，他的身子亏空成这样，我有大半责任，如今他无父无母，于情于理我都应当照看他。”
李聿跪在李萍跟前，李萍在家里头说话分量重，她点头的事，家里头就没人会说不。
李聿想给润鹤一个家，想让润鹤再也不用孤孤单单一个人，想让润鹤在万家灯火的时候心里也能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的。
所以他跪在李萍跟前，讨好卖乖，想让大姐对润鹤的印象能好一点。
棠伯说过，李家人都良善，李聿看似冷漠桀骜实则内心柔软，李萍三姐妹亦然。
李荔最咋咋呼呼，她一把将李聿搀了起来，“说话就说话，动不动就跪下来，学得什么破规矩！那赵清珵倘若当真像你说得那样好，咱们姐妹难道还会将他从李府赶出去不成？李聿，在你眼里我和大姐二姐就是这样不可理喻之人吗！”
李荔双手叉腰，假装生气。
李聿挠了挠头，赔笑。
姐弟两倒是把原本略微严肃的气氛缓和了几分，李聿哄着三位姐姐，“哪儿能呢，我家的这三位姐姐天仙下凡人美心善，谁能有我家姐姐这样貌美这样体贴！我第一个站出来说不！”
“只是润鹤身世可怜，麟王事变之后他无父无母，唯一的姐姐被送去了鞑靼，如今他在望都无依无靠，无亲无友。”
李聿给李萍倒了一杯茶，轻声说道：“大姐，我与润鹤是知己，只盼着他能在咱们家寻些温暖，这事还得三位姐姐辛苦辛苦，将润鹤也当做亲弟，日后咱们就多一个弟弟来哄姐姐们，多好的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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