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害怕

穆若兰果然是已经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声音， 正站在里院的水井边，一张憔悴的脸十分苍白，嘴唇半点血色也无。

穆云笙看她这样，反而轻轻笑起来：“你是在害怕？”

穆若兰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穆云笙。

不说话也好，节省时间，反正今天她来的目的也不是要听无谓的辩解和哭诉，穆若兰这种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态度，倒正合她意。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穆云笙走到水井另一边，低头看了眼深不见底的水井，“反正事实就摆在面前，也不需要你辩解什么了。不过能请你离这个地方远一点吗？这井挺深，你若跳下去，岂不是叫我死无对证。”

穆若兰竭力忍住颤抖，勉强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穆云笙轻笑道：“只是想来问问你的遗言，毕竟姐妹一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你做梦！我恨你多久了你知道么？”穆若兰眼眶发红，突然吼起来，“凭什么？！凭什么都是在穆家挨打的人，你被卖进贱籍做了下人还能翻身爬到酒楼掌柜的位置上，我就得被逼着嫁给五十岁的鳏夫？我有多恨你，你从来都不知道，你只会一脸虚伪地摆出为我好的样子说教我！”

穆云笙听着，静静盯着穆若兰的眼睛，并不打算开口。

“你知道那个老头身上有多臭么？他头发里都是虱子，摸我的时候手糙的像是树皮！我不想嫁，可是不想嫁家里就没有钱，没有钱我就会挨打！凭什么你就可以攀上贵人，我就要在穆家挨打，在这个泥潭里烂一辈子？我不甘心！我只有卖了你弟弟我才能赚到钱，赚到钱才能不嫁给那个老东西！”

穆云笙淡淡道：“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选择爬回来的。”

“你那根本就是不会机会，你只是施舍我，你只是想要一个小跟班儿、能在你的公子面前显出你多么的贤惠来！”穆若兰又哭又笑，嗓子已经吼得声嘶力竭，跪倒在水井边宛如一个疯子，“你不就是想嫁给他么？你喜欢他，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我除了厨艺，哪点没有你好，哪点没有你体贴，可他从来都只把我当丫鬟！这都是因为你永远都挡着我的路，都站在我前面！”

穆若兰话音未落，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她脸上。这一下打得穆若兰半边脸颊登时肿起来老高。穆云笙揉了揉手腕，冷冷道：“没太多时间听狗吠。这次能打醒你了吗？”

穆若兰呆呆蹲在地上，过了好久才发出一声绝望的泣音。

“你觉得，凭什么？”穆云笙也蹲下，一手抬起穆若兰的下巴，一字一字对她道，“不过是赵小姐一时好心，拉我出火坑，我有心也给你一个机会，算是报答你那一碗野菜粥的恩情。可是是你自己作践自己，非要爬回来把血肉都孝敬给你的好爹娘，我难道能跪下求着你不要回去？”

她话音未落，两人都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官府的巡捕已经赶到。穆若兰知道没什么可以辩解的，心一横转头竟真要往井里跳。

谁都知道官府的大狱不好待，牢饭不好吃，里面的牢头最喜欢折磨女犯，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穆云笙一把拉住她，巡捕立刻上来摁住了穆若兰。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你把穆云书卖到哪里去了？”

穆若兰最后死都不肯松口，被巡捕将一家人都带走了。

拐卖小孩这件事情，穆老太穆老爷是幕后主使，穆振兴与孙氏也都被下狱。穆老太被带走的时候终于舍得丢掉手里没啃完的半根鸡骨头，慌张地挣扎着要跑，却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穆老爷骂道：“小贱蹄子，攀上了城里的贵人狗仗人势，我教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穆云笙懒得理会。离开穆家后她做的恶事也不少了，这一两句不得好死对她来说轻的就像耳旁风一般。

她给巡捕打点了足够的银子，巡捕当然是明白她意思的，立刻将穆家五口人都下了狱。穆振嘉得到过相应的报应了，和周氏也已经从穆家分出去，穆云笙便没有想再波及更多人。

没有问到穆云书的下落，穆云笙当然不甘心。她回到赵府，一面派人去安慰林氏，一面找人写了状子递到衙门。

巡捕收了钱自然尽心办事，听传出来的消息说当天进去就动刑挨个儿审，每个人无一例外都脱了一层皮，惨叫声令人咂舌。

赵锦知道这件事，但是并没有多加关照。他眼睁睁瞧着穆云笙近日因为弟弟走丢，堂妹背叛越来越沉默，一有时间就去衙门问进展。他知道穆云书如果找不回来的话，大概会成为穆云笙心里永远的疤，因此也只能背地里叫下面几条生意线上的伙计都多多关照一下这件事。

听说穆老太被活活打断一条腿的时候，赵棉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此时离过年只有二十几日，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在前一晚的夜里悄悄飘下来。虽然身子还是弱得不能出门，但是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也不由得为穆云笙拍手称快：“那婆子总算是恶有恶报！”

穆云笙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倒也进牢里去看了她们一回。当然，带什么吃喝自然是不可能的了，他刚刚走近穆老太所在的那间牢房，穆老太就从铁栏之间发现了穆云笙。她立刻像几十天没有喝到新鲜人血一样扑到栏杆上拼命伸手，企图抓到穆云笙的一片衣角。

可惜她的腿是断的，穆云笙瞧着穆老太硬生生摔在地上，挣扎着往牢房门口爬。

穆云笙只问了一句话：“穆云书被你们卖到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都是穆若兰那个死丫头卖的，她是背着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云笙，好孙女儿，奶奶以前好歹给你和你娘一口饭吃，你现在也给奶奶去买点烧鸡打点酒了好不好？”

这大概是穆云笙来到这个世界后，穆老太对她说过的最像一个“奶奶”所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