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自杀

赵锦当初将留仙楼三成的利润交给穆云笙的时候，同时还赋予了她作为掌柜对留仙楼发展的决定权。

今儿是查账前一天的晚上。下午穆云笙听到街上的消息，说隔壁街上的一家酒楼做不下去，要关门大吉。

穆云笙眼下一边拿着穆云书的书本考他私塾先生教的内容，一边考虑要不要用这几个月留仙楼的利润先将那家酒楼也盘下来。虽然说眼下是秋冬季节，酒楼生意应该正是不景气的时候，但是对于这些经常来光顾的少爷小姐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穆云笙满脑子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响，穆云书早就看出来自家姐姐心不在焉，一双小腿在椅子上晃荡来晃荡去，也不专心了起来。

穆云笙突然想起来第二天就是十五，按照赵锦之前的吩咐，明天就该派人把账本送到赵府去。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留仙楼正准备打烊。屋子的窗户开着，穆云笙瞧见外面天色不好似乎像是要下雨，刚起身要去关窗户，突然听见外面有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往后院儿来。

她还以为是穆振学盘算账面的时候又发现了哪里不对，刚要推门迎出去，谁知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

来者气势汹汹，身后跟着两三个赵府的小厮，穆振学也跟在后头，但一言不发，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是赵锦。

来人虽然穿着玄黑斗篷，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但穆云笙从那走路的脚步声和开门的姿势就认出了这个遮得严严实实的家伙正是赵府的少当家，前阵子流言中她引诱的对象。

赵锦进屋之后二话不说，直奔穆云笙而来，拉住她的手腕就走。穆云书和穆振学都愣在原地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赵锦将穆云笙拉上马车。

尽管时辰已经不早，但大堂还有几个客人看见了这一幕。穆云笙好不容易将自己从流言蜚语中解脱出来，可不想再做一次别人嘴里的“赵家少夫人”，因此一边竭力挣脱赵锦的手一边咬牙切齿对赵锦低声道：“赵锦你又发什么疯？你忘了前阵子的流言蜚语了，还想再致我于死地一次是不是？”

赵锦的脚步在听到穆云笙提起“流言蜚语”四个字的时候明显顿了一下。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功夫，穆云笙已经被赵锦拉到了马车边。今夜的天气确实不好，无星无月，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了下来，眼看是一个适合仇家寻仇的雨夜。

赵锦这时才转回头直视着穆云笙的眼睛。他开口的一瞬间，穆云笙就被赵锦的嗓音吓到了，那嗓音比之前生病高烧的时候还要沙哑得多：“棉儿她自杀了，刚刚被救下来，但是，还在失血……”

这句话和天边第一个惊雷一起在穆云笙耳边炸响，一时间让穆云笙无法理解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她心底闪过了一千一万个混乱的念头：赵棉？前几天还和她谈笑风生的姑娘好好的为什么会自杀？

失血过多是割了腕？可是为什么？这才几天的时间啊，她之前不是还一直在憧憬着她的宣哥哥来上门提亲，等她及笄了就嫁过去好好地与祁宣做一对恩爱眷侣吗？

千言万语都在一句“真的假的”问出口之前被穆云笙咽了回去。

穆云笙借着身后酒楼门口灯笼的一点微光，看见了赵锦的眼睛。这双昔日藏着无数慵懒、倦怠、不屑的狭长双眸中全是血丝，仿佛熬了几十个昼夜没有休息一样。

已经不需再问了。穆云笙立刻跟着赵锦上车，对身后追出来一脸担忧的穆振学短暂而急促的吩咐道：“我去赵府有事，账本明天照旧派人送过来。之后的安排我会派人过来告知，你且维持好楼里日常的运转即可。”

赵锦带着穆云笙急匆匆下了马车。这时街上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穆云笙被赵锦拽出来时根本没有顾上多穿一件衣服之类的，赵锦这时也计较不得那么多，一下车就抬起手臂，十分自然得将穆云笙搂进自己的斗篷中，另一只手撑起了油纸伞。

这一回与穆云笙前两回回来时看到的景象都不一眼，所有丫鬟小厮都在四处奔走，大堂上黑灯瞎火，一个人也没有。

穆云笙皱起眉头，对赵锦道：“直接带我去见棉儿吧。”

赵锦默默点头，并不多话，将伞扔给下人，带穆云笙匆匆沿着回廊赶到赵棉所住的小院。

这所紧挨着赵家后花园的小院平日欢声笑语不断，不少下人都愿意偷懒开小差的时候来这里听赵棉说两个笑话儿。可是眼下小院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一点说笑的声音，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手里有不少人端着水盆、帕子等物，无一例外，都被鲜血得通红。

穆云笙心里“咯噔”一下，甩开赵锦就往屋里走。英红恰好正在门口站着，暗自垂泪，见穆云笙来了连忙拦她：“穆姑娘，现在老爷夫人都在里面，这时候进去怕是不方便啊！”

赵锦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英红：“让她进去吧。”

英红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让开了。

穆云笙一进屋，满屋的丫鬟小厮都在瞧她。她却无暇顾及，连旁边哭天抢地的赵夫人和脸色惨白的赵老爷也顾不上理会，三步并作两步，直扑赵棉床前。

其实直到走进赵府的这一刻，直到英红拦住她的这一刻，直到她扑倒在赵棉床前的这一刻，穆云笙都觉得今晚这一切来得是如此突然。

她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床上脸色惨白、唇色发紫、一头黑发散在枕上、手腕止不住流出鲜血的人，竟然是几天之前还抱着她胳膊红着脸撒娇的小姑娘。说是及笄之年，其实也不过十五岁。这样的年纪，上有父母兄弟疼爱，下有丫鬟小厮服侍，穆云笙实在想不通，赵棉为何突然成了这样。

然而当她看到床上那人的脸的时候，这晚发生的一切都重新变得清晰而且沉重。

那已经昏死过去的女孩，正是赵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