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再进赵府

赵府的下人都知道，那个被赵棉买回来、又被赵锦提拔成独掌留仙楼掌柜的穆云笙，应赵夫人的意思，回到赵府居住了。

留仙楼的生意就暂时交给了穆振学代她定夺，遇到有什么拿不准主意的，再派人来赵府禀报。穆云笙是暂时不会回留仙楼了，当然，并不是她不想回，而是赵夫人的意思就很明确：你只管待在赵府，照料我儿子的饮食就好。他什么时候好起来，你什么时候就可以回去。

赵夫人这是有意要看看穆云笙的手艺究竟如何。但是这些话传到一众小丫鬟嘴里，就成了穆云笙被赵夫人钦点来伺候赵锦养病，这还了得？伺候养病本来应该是妻妾做的事，赵夫人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在丫鬟们看来已经十分明显了。

穆云笙却浑然不觉。

她一早收拾好东西随马车回到穆府，车夫正是当初她初到赵家，赵锦带她去尝菜那晚驾车的人。可是这一回这车夫毕恭毕敬的模样和那一次当真是天壤之别。

临下车，车夫还连连跟穆云笙套近乎，一脸讨好，就差直接改口管穆云笙叫“少奶奶”。

马车刚在赵府门口挺稳，两边一溜儿站了三个打扮得清爽利索的丫鬟，一齐屈膝脆声道：“穆掌柜车马辛苦。”说完便要上来接包裹。

穆云笙觉得赵锦的病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因此包裹里也没有收拾很多衣服，统共就一个大包裹，教两个丫鬟分着提了。剩下的四个丫鬟对视一眼，见没什么能帮忙的，连忙两个上来扶住了穆云笙同她往里走，倒像伺候正经大户的小姐。

赵棉平日最不喜欢这些，穆云笙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见过赵府有这样的阵仗，这一回倒是惊到了她。直到四个丫鬟一路同她穿过堂屋绕过回廊，进了赵夫人的屋子，她才稍稍回过神。

赵夫人正在屋中上首坐着，见丫鬟进来通传说穆云笙到了，立刻道：“这是穆姑娘，又不是别人，快请进来。”

穆云笙便进屋，规规矩矩地低头对赵夫人道了个万福：“穆云笙见过夫人。”

赵夫人十分亲切，道：“快起来坐吧。云烟，给穆姑娘上茶。”

穆云笙这才起身，到穆夫人对面坐下。趁着丫鬟上茶的时候，她偷偷打量着赵夫人的容貌。赵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姿色犹存，发髻衣褶丝毫不乱，若不是因为良好的家教，那就一定是因为已经在此专门等了她许久。

如此一来，穆云笙心内倒生出几分惴惴不安。

等温热的茶水从壶嘴流进两只碧玉雕花杯中，赵夫人抬高声音吩咐下人：“都出去吧，我和穆姑娘说几句体己话。”

云烟是伺候赵夫人的大丫鬟，眼看窗外日头这才刚刚升起来没多高，估摸了一下时辰，面露难色道：“夫人，今儿小姐和公子们都还没有来请安，一会儿若是来了，我如何通传？”

赵夫人摆摆手道：“不必通传了，传话下去说体恤他们平日各有各的事忙，今儿的晨昏定省就免了吧。”

这意思就是说，这一屋丫鬟也不用在此地干等她和穆云笙说话，可以趁这会儿功夫去开开小差了。

云烟带头，一众小丫鬟立刻欢喜得福身道：“替小姐公子谢过夫人。”

言毕，一屋子丫鬟都逐个躬身退出去，云烟在最后带上了门。方才满屋珠翠琳琅的声音登时都听不见了。穆云笙瞧这阵仗，着实猜不到只有一面之缘的赵夫人究竟和自己有什么体己话要讲，只得干坐着。

赵夫人慢条斯理抿了口热茶，抬头见穆云笙还愣在椅子上便道：“穆姑娘，这是今年新下的雨前龙井，你在赵锦那儿应该也喝过吧？快尝尝，我觉着这味道还算鲜。不过总是比不过你们这些在酒楼里做事的人，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没见过，只怕要觉得我这茶平常了。”

穆云笙忙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笑起来：“夫人说笑了，酒楼里每日来往的客人中，只怕只有一两个听说过雨前龙井的人。赵公子就算是这一两个人中的一半了。”

穆云笙这句话原本是当笑话讲，想要缓和一下屋里紧张的气氛。赵夫人倒是十分敏锐，顿时捕捉到了要点：“怎么，赵锦不是经手着仙客来的事情么，现在还有功夫天天往留仙楼跑？”

穆云笙被这句暗中带刺的话问得措手不及，才觉得面上看起来和善可亲的赵夫人，也许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样真是要和自己说说“体己话”。她一面心中暗自后悔说话随便了，一面往回找补：“是留仙楼最近又开发了新的菜式，公子一心扑在生意上，有意指教，便会多来几趟。”

赵夫人听了于是叹口气，又款款咽下一口茶水：“我这个儿子，虽然是家里的嫡出长子，但从下没有心思读书。倒也不是说他过不了先生的考，只是除了先生所教的书之外，其他都没什么兴趣。我和他爹原本想送他去试试功名，但他自己说要接掌家业，我们也没什么办法能拦住。”

穆云笙只有点头附和：“夫人辛苦。”

赵夫人看了穆云笙一眼，语气中听不出来什么褒贬：“也不是我辛苦，竟是他辛苦。这两年他走南闯北见识的多了，身边的女子一概看不上。从下认识的世交家里养大的闺女，一心想嫁给他，已经抛却脸面一乘轿子抬了过来，也被他给原封不动得打发了回去。要我说，竟是他比我辛苦，这几年身边也不见个可心人儿说说体己话，你说是不是？”

穆云笙无话可说，赵夫人现在的话锋越来越往她担心的方向去了。她如果现在答应一句“是”，赵夫人怕是下一句就要提到纳妾；若她说不是，赵夫人自然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穆云笙凭什么说不是？难道他的体己话，都跟外面传得流言里一样，全说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