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4）：死者已矣

大理寺左寺丞刘相左官居正五品，自是比从七品锦衣卫经历要高，此次他也在这艘船上同行扬州，官职越大越好说话，越方便查案。

虽是这么说，不过刘相左却是气短得很，更不敢让陆绎前来参见，只有他见礼琉璃的份，就更别提什么看不惯的事了。

陆绎“放些春藤在舱里闻着也清新，水路多昏然，若不舒服便去甲板透透气。”

陆绎“你好生歇着，有什么事就来找我，等到了扬州，我同去祭拜姑丈姑母。”

琉璃“是，表哥慢走。”

琉璃双手交叠，欠了欠身，陆绎微微点头，而后转身出去。

俱是浅浅含笑，二人之间，这还是长大之后第一次如此，青槐看在眼里，好生感慨一番便收拾东西去了。

待一切都安定下来，琉璃展了一块帕子仔仔细细地看着，谁也没想到兵部侍郎曹昆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勾结东瀛盗取沿海布防图，最后落得个一箭穿心的下场。

后来与曹灵儿相见时，她那一脸落寞的样子让人为之叹惋，临别之际，曹灵儿给她留了一句话，她深深记在心里，这辈子也不能忘。

琉璃“灵儿，千万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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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绎没先去见刘相左，而是去了协助办案的六扇门总捕头杨程万的船舱。

他不过是没品没阶的官役，自是不会有人把他等随行之人当回事，此等不入流的小吏只能住下边的船舱，狭小阴暗且潮湿。

虽说早煮了茶沫子驱散，但这茶香还是掩盖不住那股经年不散的霉味。

杨程万“杨某身残之人，还请恕礼数不周之罪。”

陆绎“前辈客气了。”

杨程万往里让去，将陆绎请进了船舱，身后两人当仁不让地跟进来，正待落座交谈时，见这这一左一右如门神般杵在眼前，陆绎神情淡淡的，只是不说话。

见此，杨程万忙把两人叫出去，因为知晓两人的脾气秉性，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遍。

杨程万“天黑之前，关于这艘船，还有船上的人，我要你们都做到心中有数。”

杨程万“切记，不可惊扰到贵人，具体情况我随时抽查。”

说完，杨程万便把舱门关上，两人彻底被隔绝在了外面，却依旧胆大包天，各自拿着皮制小听瓮偷听。

这二人便是杨程万之子杨岳与徒儿袁今夏，皆为捕快，一个做得一手好菜，一个追踪术绝佳，为人处世更是人精中的人精，熟知人性却不市侩。

方才杨程万所说的贵人即是长安郡主了，由大理寺与锦衣卫一同护送下扬州，听说好像还跟那个陆经历是亲戚关系。

杨程万“犬子与小徒顽劣，让大人见笑了。”

陆绎“无妨，家父曾经提过，当年在锦衣卫中您的追踪术无人能及。”

陆绎“此等堪称一绝，现下后继有人也是件好事。”

这不听不知道，一听不得了，杨岳和袁今夏愣得不能再愣，惊讶得不能再惊讶，想不到杨程万过去竟然是锦衣卫，还是陆廷的手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听杨程万提起过，听起来锦衣卫很是倚重他，那他当年又为什么要离开呢。

两人的好奇心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不过杨程万行事一向谨慎，肯定什么都打探不到。

陆绎“前辈，家父让我带句话给您——死者已矣。”

闻言，杨程万沉坐在位，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陆绎不动声色地察看着他的面色，仔细留意他的语气。

陆廷不会无缘无故就说出这种话，想必是在当年与他同为知情者，过了这许多年才翻出来此事。

杨程万“以前，我也认得一位从七品锦衣卫经历，官阶与职位都与大人一样，他姓沈。”

果然，陆绎静默着，这位沈姓从七品锦衣卫经历，他知道。

沈炼，嘉靖十七年进士，后任锦衣卫经历。他秉性刚直，因亲眼目睹庚戌之变，百姓家破人亡惨剧，忍无可忍上书历数严嵩十大罪状，结果被处以杖刑，发配居庸关外。

而后，沈炼被杀害于宣府镇，其子被关入监牢活活打死，至此世上再无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