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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滴子】糖苹果

安咎:谢范兄弟的二三事

有一些私设和逻辑不通。

不会写打斗场面…潦草看吧!细究就都是我的问题。 •᷄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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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无咎鲜少同他对饮。

这厮酒量奇差,光是嗅着酒香都能昏头,却总爱在闲来无事之时贪上那么两口,醉成一塌糊涂之时,有总能被不经意路过的谢必安瞧见。谢必安心里放着这样一件事,疑虑得很,精密如他,闲聊之时一环绕一环,一句套一句,不知不觉便问到范无咎为何不愿与他同饮,问的极其自然,没叫范无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他又支吾着不肯说,谢必安一番威逼利诱,只得心一横眼一闭:

“我不怎么会喝酒,与你同饮,怕你不能尽兴。”

若是他人说来,定然是拙劣的借口,但在范无咎口中诉出,这便是难免带着些羞赧的坦白。

谢必安这才哑然失笑,彼时正巧有人叩响房门,范无咎绷着脸率先站起去开门,虽说是阴沉的面色,却硬生能瞧出几分局促来。

门开,顶着虎皮帽的小孩儿在门口张望,见是范无咎开的门,笑得见牙不见眼,近来天愈发寒了,傻乐的孩童嘴里呼着白气,身上的衣物却不见厚,脆生生喊了声:“范哥儿!”

范无咎的脸色却不自觉柔和了一瞬。

诚然,虽说范无咎这个年龄,雀舌唤他一声叔不为过,可偏范无咎此人总带着些孩童心性,看着好似个闷葫芦,换玉露或者丹青而言,是半分不及谢必安看着要来的亲切,是要避着走的人物。没人料到,范无咎看见着雀舌时,竟是不自觉脱去些木气,活生了起来。

谢必安知晓,范无咎不会品酒,却喜甜。

两人相处时候,一根糖葫芦就能收买小雀舌,范无咎跟人哥俩好蹲后厨啃糖葫芦,谢必安路过垂睫,捻了范无咎镜链扯了虚晃一枪,然后幽幽给他手里一整串糖葫芦顺回去了。

范无咎目瞪口呆,惹得雀舌护着自己那根糖葫芦哈哈大笑起来,小孩儿嘴甜,心思又格外敏感,范无咎同他合得来,这便叫起了范哥儿。

雀舌来此倒是没什么要事,就是一些转述十三娘的话,都写在一张纸上,簪花小楷,字迹秀气,话里话外先是一些心照不宣的关怀的话,看来是有意糊弄瞒着雀舌,这般就算他偷看了去也不会得知是什么,不过信里只字未提前些日子安排他两人关于码头货物的事情,只是在最后,略提了一句近几日的话,会有人前来拜访求助,希望血滴子能替她做些事情,傍晚时候去见她。

谢必安与范无咎前来茶馆也有几年的年岁了,对十三娘的身份借口一直是隐退的杀手,只不过他俩当初时候样貌年轻,眼底藏不住锋芒,好在是从小训练培养起,留洋时也未曾懈怠,有真功夫在身,十三娘当时也只是笑面吟吟端详了许久,便将他俩留在了身边。

那时候的雀舌已经陪在十三娘身边了,只不过年纪极小,身板也小,十三娘这等身材纤瘦的女人都能将他藏在身后藏的严实,稚嫩的孩童手上满是伤痕,小心翼翼拉着十三娘的袍角,望着谢必安与范无咎离开的背影,有些犹疑:“东家,您明知他俩说的不全是真话,为何还要留……”

“雀儿,”十三娘动作轻柔地抚着雀舌的虎皮帽,叹了口气,“来茶馆的都是可怜人啊。”

雀舌没有回答,懵懂地仰头看她。

“不过,”女人话锋一转,眼底的心疼柔情转瞬即逝,轻笑一声,就好像刚才温情的模样都是一场幻象,“我也确实是缺两条看家护院的狗。”

雀舌没有多留,他走时,偷偷摸摸塞给范无咎一串硕大的糖苹果,谢必安在屋内撑着下颚冲他笑,范无咎耳根燥热一片,随手将糖苹果搁置在木桌上。

裹在苹果外的糖浆有些化了,黏糊在用于包裹的透明薄膜上,捏上去有几分软趴,谢必安随手撕开那根糖苹果,不慎碰上了糖浆。

通红的糖浆沾在他的指尖,这种廉价的甜食在燥热的夏日里放不久,外面的糖衣还像是黏腻的情人在缠绵,内在的苹果就已经因为氧化而开始发黄发软。

谢必安并不热衷于甜食。

原因无他,范无咎更偏好甜口的食物,这让他分明像是一个足够严肃刻薄的大人,却包藏一份令人嗤之以鼻的童心。而谢必安不同,他已经没有足以让他怀念的过去,而最为珍重的,幸好一直都在他身边。

“小雀儿怕不是被那商贩哄骗了,这糖苹果可不能吃了。”他笑着洗干净手指尖上的糖浆,擦掉水珠,转过头就瞧见范无咎一瞬不瞬盯着他的手看。

“无咎,你在看什么?”

谢必安靠过来一只手贴上范无咎的后腰将他逼至墙上紧贴,另一只手的指尖抚上他的侧颊描摹轮廓,顺着探入口腔捉住软舌捏揉,眼底裹挟着隐晦的……欲。

“谢必安,”范无咎不自觉合上了眼,细碎的呻吟被他吞咽进喉咙里,挤出来含糊不清的称呼,“谢郎……别闹了。”

“无咎,”谢必安直到抄起他的腿弯,面上依旧笑吟吟着,微凉的唇瓣贴上范无咎的耳垂细密地舔吻着,“我也想吃糖苹果。”

范无咎失神望着天花板,木质的纹路经过了几年的时光越发深沉,但被保养得极好,没有虫蛀和朽木,他恍惚间好像听到了谢必安的要求,在下腹逐渐腾起的饱胀感中含糊应了声。

余下的话尽数被吞入相吻的唇齿间。

清理过后,范无咎还惦记着他要给谢必安买的糖苹果,这句欢好时的玩笑话被他记在心上,潦草披上外衣就急匆匆出门,所以当谢必安倚靠在堂前等范无咎时等到那一根糖苹果时,他手里还捏着范无咎忘戴上的眼镜。

白日的唐人街多热闹,街头吱吱喳喳吵嚷的早集已经过了,但还是不乏叫卖的商贩,盛满人间烟火气,正好是天最热的时候,他急匆匆跑来,收拾干净的额上又泌出一层薄薄的汗。

谢必安靠在墙上笑着,没打算告诉范无咎衣领遮不住他脖子上的红痕,抬起手来刚想接过,就有几位玩闹的孩童从他两人之间的空隙跑过,范无咎一时不备,就被孩童撞掉了手中那根糖苹果。

范无咎愣怔了那一瞬,眼睁睁看着糖苹果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两圈,糖壳子上沾满了灰尘,他急急忙忙道:“我再去买一根。”

“罢了,无咎,下回再说罢,先去见十三娘。”

他伸手覆上范无咎的头发,如幼时他将范无咎揽入怀里安抚一般,范无咎耳根子燥起来,却没吭声,谢必安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生着闷气,正欲要再安抚几句,范无咎就一头扎入他的怀中。

他顿了一下,扯起嘴角将人揽入怀中,面前的范无咎欲说还休,而他开始有些笑话自己的喋喋不休了。

……

谢必安和范无咎奉命来到十三娘会客的里屋时,玉露正正好从房内踏出来与他俩撞了个面,三人只是互相瞧上了一眼,便急匆匆低头走了,连声招呼也没打上。

范无咎的目光没有在离去的女人身上做停留,谢必安却注意到她牵在手上、尽量用身子挡住的一个孩子。

那孩子半大不大,和雀舌身形相仿,但看起来比雀舌更为消瘦,穿着破烂,裸露出来的手臂活像一层皮贴在骨头架子上。

范无咎用手肘轻轻推了他一把:“在看什么?”

谢必安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只是吩咐范无咎在门口等着,他去见十三娘。

门不算年久失修,但也是有些年岁了,推开时候有吱呀的声响,十三娘就背对着大开的门站在窗边,听到了声音也没有回头,谢必安半掩上门时,瞥见趴在椅边打瞌睡的雀舌。

“我在混出名堂前,很苦。”

十三娘高跟的鞋塔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其实不响,却有种令人说不出的烦躁,她没有多提自己过去的事情,踱步坐回那张椅上,扇端点了点桌面上的一封信:

“你们在我身边有多少年了?”

“东家,三年了。 ”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三年,不足以血滴子谋划好他们的打算,也不足以十三娘放下戒心接纳他们。

谢必安拿起那封信,薄薄的纸张寥寥数语,十三娘过去大概是书香门第的小姐,亦或者是大家闺秀,反正是拥有一手漂亮的小楷,书写的习惯端端正正,黑色的墨水也显得一丝不苟。

后日,码头,谢必安一目十行。

这是十三娘第几次交给他们的任务了?

“血滴子啊,你是个聪明人,若不是因为他……”十三娘轻笑一声,轻轻地将桌面上的茶杯举起,摇晃着杯底浅淡的茶色,“我喜欢我所能了解的人。”

“看得见底的清茶才养身,不是吗?”

敝旧的日光里弥漫着像金的灰尘,屋内挂着一个橙红的灯笼,印在灰白的墙,像是锦缎上,刺绣时落上了一点火星,烧糊了一小片,陈旧而模糊,十三娘倚靠在美人塌上,挽着青丝的牡丹金簪垂下的流苏衬得眉眼如花,暖色的日光为她渡上一层夕阳的傲气,她放下茶盏,抬起手中的扇遮掩住唇,似乎是笑了:“人性太复杂。没有人完全是坏人,正是这点让人痛苦。”

谢必安背过身去,抱起跪在十三娘椅边昏睡的雀舌,搂在怀里,酣睡的小孩儿在甜梦中咂巴咂巴嘴,他对着十三娘点了点头,跨步走出了房门,范无咎倚在门外等他,二指间夹着燃到一半的烟,星点的火光与十三娘屋内的灯笼重合,惹得他说出不话。

风雨将至,人人自危。

他看向怀里酣睡的雀舌,合上了眼,呼吸沉了半晌,最后只是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日落西山,月色顶替了醉人的黄昏日光,弧钩的月爬上树梢,又开始向另一侧偏移去,茶楼里的人都散了,没人在意茶楼里两位堂倌去往何处,雀舌锁上茶楼的大门,端着烛台回屋。

那晚也只是个寻常的夜晚,银华倾泻,茶楼外的那棵大树也舒展了叶,在砖红色的墙壁上投下暗影。

茶馆的几个姑娘没有休息,玉露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哼着一首古旧的歌谣,长长的,断断续续的,忘词的地方顿了一下,身后的普洱就替她来续,丹青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目光越过哼歌的玉露,翻上枝繁叶茂的大树,飞去远处藏匿在黑暗之中的楼房,与天幕中的星辰相接。

黑刺收拢了明日的食材,正准备将后厨锁上,就见着正准备寻茶润嗓的百瑞,两人相视一笑,黑刺在百瑞慈祥的言谢中替他递上热茶;雀舌吹熄了烛台,躲在被窝里,零星几个铜板搁置在床边的木桌上,月光照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银骏轻柔地抚摸着爱人的手背,他的爱人娇笑着推搡他,两人眼底流淌着的是幸福的爱意。

晚安。他们说,离别前的最后一句话。晚安。

晚安。

……

十三娘托交于他们的事情就在今日,夜里的海风有些凉,夏末滂沱的雨水来得毫不客气,昨夜的阴雨绵绵地下了一整夜,直至现在也不见停歇,剩下南边那种飘絮似的细雨。

高壮的男人口里咬着烟,一只手搭在腰侧鼓囊的轮廓上,见是谢必安只身会面,略有狐疑皱起了眉来。

“十三娘要的货物就在这里,”男人指尖叩上身侧大木箱上拖放的包裹,扭头将烟屁股呸入海中,码头的浪涛急,他的目光放肆打量过谢必安,“年纪轻轻,偏生为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淌浑水。”

谢必安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他往前走了一步,意料之中看见男人的手迅速反扣过来压住包裹,另一只手将腰间的枪拔出来对准谢必安。

暗中蛰伏待命的范无咎瞬间举起手中的枪对准男人的手,安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只发出沉闷的声响,后坐力震得他虎口隐隐有些发麻,谢必安几乎是在男人惨叫的瞬间拿上货箱上的包裹。

“东家的本意上是不打算今日动手,您为何如此心急呢?”

范无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靠到谢必安背后:“外面人有些多,都带着真家伙,我处理了一些,放心,没被发现。”

范无咎咬了咬牙,伸手摸了把下腹黏腻潮湿的布料,深色的布料带着夜色看不出血液的痕迹,他呼吸急促了几分:“你把东西带上,我替你开路。”

来路已经被层层把守,被范无咎打穿手掌的男人不见踪影,想来是趁乱逃去报信了。附近上膛的声音被海浪声盖过,还是漏了几声到谢必安耳里。

范无咎率先冲了出去,在枪响和奔走之间不知道有多少生命消失,谢必安替他拦下背后的敌袭,急匆匆追上。

“无咎!”

“放心,天塌不下来。”

他拿着枪的右手因为不断开枪射击而产生的强大后坐力似乎有些脱臼,码头停放的船只与货物形成的遮挡保护不了他们多长时间,而那男人带来的人在外层层包围着,枪械交战产生的硝烟遮挡了大半的视野,这是撤离的最好时机,不能再犹豫浪费时间了。

谢必安与范无咎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不乏有不要命的人冲上来,刀剑快不过手中的子弹,在被砍得更深之前被一击毙命,不过他有再强的武艺也做不到毫发无伤,他的肩膀和小腿中了弹,身上其余部位还有很多被子弹与刀剑划伤的血痕,他不敢松懈,因为他知道范无咎比他伤的更重。

两人再一次躲过一波袭击,在枪支换弹上膛的间隙中相视。

“无咎啊。”谢必安靠在货箱上,面颊上布满了血污与划痕,过去那些漫长的、昏暗惨痛的时光早已将他蜕变成了内敛沉稳的男人,只能从他微仰的下颚里勉强瞧见几分年少时矜贵的模样,他看向范无咎,声音低缓,“如果我死了,你要记得替我……”

范无咎攥住谢必安的手,急忙打断他的话,额角的血淌进了眼睛里也浑然不在意,血混着泪流出,他也只是一字一顿。

“我不许,我要你我都平安才好。”

……

范无咎带着一身的伤拖扶着昏迷的谢必安从茶馆暗门中回来时,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起,雀舌坐在堂前睡意朦胧打着哈欠,被惊了一跳,赶忙慌地跑去后院看:地上拖拽出的血渍活像是凶杀案现场,顺着跑上楼去,范无咎就那么站在房内倚着木墙,看着他没有说话,神色涣散,愣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东西,声音微弱,要他交给玉露,雀舌稀里糊涂点着头,接过那张纸一溜烟就钻进玉露独自辟出的药房。

那张纸上洋洋洒洒写着几个大字,范无咎的字里藏锋,说不上漂亮也谈不上丑。当初二者出洋留学时,谢必安教他习字时委实费了一番心思,只可惜谢必安那端庄周正的字儿他是半点没有学到,谢必安干脆让他另辟蹊径,如今他的字那叫一个具有特色,不留署名也不会有人认不出来。

如今这字写得极快,还有些血迹飞上。

屋外暮色苍茫星光微淡,屋内窄窗闭锁雾气缭绕,湿热的白雾内只需轻嗅几番便能品出药方,都是最为常见的几类药材,汤药在瓷白瓦煲里咕嘟咕嘟煎煮,声响如此冗长又急切。

玉露扫过纸上的话,寥寥数言,只是讨了些止血的药物,并请求她走一趟,她搁置下手中的药匙,从身侧的药柜里翻出几味用得上的药材包裹起,系起绳后拿起药箱时,她又想起十三娘的话。

——玉露啊,这乱世,总得有人来撒一把慈悲泪。

女人说出这话时,一半的脸藏在阴暗处,另一半的面庞被蒙旧的日光渡上一层暖色,她的目光遥遥投向窗外,玉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只是一间新起的房屋,可砖瓦都是半旧不新,能看见暗红色边的窗棂,绿玻璃窗里映着日光。那巍巍的白房子,盖着青色的瓦片,有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娃娃光着脚在房屋的墙角根,已然是饿了许久,就那么小小一团蜷缩着。

十三娘就指着那个孩子对她说,你瞧,那是雀舌,这世间有千千万万个雀舌,有茶馆在,他就是雀舌,吃得饱,穿得暖,但没有茶馆在,他就只有乞儿。

那时雀舌顶着精致的虎皮帽跪坐在十三娘的脚边,脑袋挨在她的膝侧,眼里满是依恋。

十三娘当着她的面让雀舌去将那个乞儿领来,用温热的湿毛巾将乞儿面容上的灰尘脏泥擦去,露出一张白净清秀的脸,她说,你就叫岩吧,既然无处可去,不如留在茶馆做事,如何。

玉露在那一瞬间就想起了几年前她孤苦伶仃来到茶馆,那个寒冬,大雪要将她的身躯冻垮了,就在那个时候,十三娘对她说,你既然无处可去,那就留在茶馆吧。

过去的日子一天一天,迟缓却温暖,正像老棉鞋里面的绒里子,玉露顿了片刻,还是将收拾好的药包塞回柜子。

“小雀儿,血滴子要的没有了,这几味药能做顶替,你拿去罢。”

雀舌接过玉露重新收拾出的托在白玉盘上的那方小包,心中沉甸甸,他点着头开始向另一侧奔去,走道不长,他却跑得飞快,太阳终于探出了头,天霞漫长孤独的暖调,从窗沿上撒入,为寂寥的茶楼渲染上蒙蒙的光。

“范哥儿,你为何要……”

这是他来到范无咎房内惶惶不安说出的第一句话,他气都没喘匀,手里捧着玉露让他带来的伤药。

范无咎在屋内颤抖着给昏迷不醒的谢必安包扎伤口,而他自己却没穿着上衣,精瘦的上身裸露着,背脊上的伤痕还沾染着血色,血肉模糊的一片,他艰难地转过身来看着雀舌,下腹更是鲜血淋漓,就这般暴露在雀舌面前。

年幼的孩童呼吸都停了一霎,所有温暖的表现就在这一刻被范无咎撕碎在他面前,他这才想起来,唐人街不是安乐的一方净土,茶馆也不是善人堂。

茶馆的所有人,都将不算漫长的数载生前揉在一起,将表面的平静维持了数年,却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被无情横陈在黑暗里,而那些渺茫的希望正从他们身边逃走。

“我又不是你。”范无咎止不住地哆嗦,他打断了雀舌的话,可失血过多的晕眩感已经几乎让他支撑不住身体,就连牙齿都在颤抖,他甚至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也不是你,小雀儿。”

我们不是你,不用燃烧也能到慰藉。

雀舌愣住了,托不住手中的瓷白药盘,盘子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声响尖锐又刺耳。

……

没人知道十三娘是何时设下的计,这女人一向心狠手辣,万事都能算的准确,一步棋也不会出岔,而这次出乎她意料的,是谢必安能够活着。

而在十三娘意料之中的是,范无咎死了,茶馆里的人都心知肚明是十三娘下的手,却没有一人将这事提在明面上来讲,他们其实都知道,十三娘想要的从来都是好用的刀,而刀,只需要一把就够了。

能活着的,只有一个人。

谢必安的目光恍惚地穿过前堂,夏日的光格外灿烂,他却察觉不到,就好像他也随着范无咎的死归于尘土,从此只剩一个空荡的壳。

玉露站在二楼的露台上,从那里正正好能看到血滴子,她看着谢必安的侧脸,比往日更苍白消瘦,身上的衬衫遮不住包扎伤口的绷带,她的心里蓦地有些愧怍:十三娘此番作为当真是对的吗。

然而没有人能够回答她心里的问题,夏日的风带着燥热,将她的发丝吹动,玉露向来都是个软心肠,对她而言,背负着痛苦的活着,是比死亡更好的惩罚。

她狠狠闭上眼,那日雀舌奔走过来拽着她就往外拉,眼泪花混着鼻涕糊满了脸,他却甚至不敢哭响,生怕惊扰了二楼的十三娘,他哑着嗓冲她哭:“玉露姐,范哥儿没了!”

范无咎没了,但是谢必安还活着,雀舌是在求她去救他。

她医术了得,谁都救得了,却谁也救不了。她的好心,究竟是做对了,还是被人利用着办了坏事。

堂前的道路上人来人往,百瑞从杂乱人群中走来,怀里抱着一些话本子,他在谢必安身边停下了脚步,似乎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

“百瑞。”谢必安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却没有看向他,“道义到底是什么。”

道义到底是什么,几年前他成为孤露时,他觉得道义是血债血偿,进入茶馆的那些年,他觉得道义是人命有贵贱,而现在,所有的血债,所有的贵贱,都应验在他自己身上。

百瑞愣了神,半晌才扯开一抹苦笑:“年轻人,生活里不可能只有乐子,说书人也不会只讲笑话。”

“血滴子,你是个聪明人,若不能早悟兰因,那便只能独吞絮果。”

那个女人也是这么说的,她说,血滴子,你是个聪明人……

谢必安回头望去,在茶馆门口跨过门槛的左边,那小小的角落里遗落的,早已化掉的糖苹果,他当初没有从范无咎手中接住那支糖苹果,却不曾想此后便是阴阳两隔。

早已腐烂的苹果,甜腻的糖浆流了满地,湿了这一片地,又被日光晒干,留下一小块色泽较深的圆形印记,上面还有些细小的残骸,是被蜜糖淹死的蚂蚁群。

他大概是悟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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