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升停,第一轮的表演结束了。
吹不散的薄雾亦真亦幻,围绕在终于安静的夜空中,一圈圈、一层层,像刚开完Party的人群,久久不愿离场。
浪潮涨起,舔舐着松软的沙滩,藏匿在沙砾中的几颗贝壳露了出来,被欣喜的孩童捡了去。浪花轻轻拍打着礁石,远方有一只船经过,白色的风帆扬起,在宽广的海面上显得分外孤独。
夜晚的海风褪去了白日的炎热,微微拂过,可以闻到独属于大海的味道,有些腥,又有些咸。
夜晚、星空、海风,有几对情侣肩靠着肩,在沙滩上席地而坐。
翟顾泽迟迟没有等来他想要的答案,有些失望,但还是决定先安慰舒哲铭,毕竟感情这种东西,强求不来,而他,也不希望强求。
他吸了一口气,笑着对舒哲铭说:
“没关系的,如果你觉得不可以的话,那就……”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咬牙说出:
“算了吧。”
看似释怀的笑容是那么的苦涩,说出“算了吧”时他的心狠狠的痛了,像被人用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扎下,又反复摩擦。
鲜血顺着刀柄流下,痛到无法言说,而他,只能一个人坚强的拔下匕首,再用手掌无力地堵住伤口,妄想让伤口快点愈合、快点结疤,不让旁人看见此时的他到底是有多么颓败。
就像一只刚从“战场”上战败的流浪猫,求偶不成,反被打得遍体鳞伤,灰溜溜的躲进幽暗、潮湿又肮脏的小巷子里,可怜兮兮地用口水一遍又一遍地舔舐丑陋流血的伤口,梳理杂乱打结的毛发,连叫都不敢叫一声,独自承受着作为一个失败者该有的报应。
这样的结果他曾料想过,只是真正要面对的时候,还是那么的令人痛心,但他也没有办法,后退一步,至少还能以朋友自居。
“后退一步,至少我们还能是朋友。”
“朋友……”
“说到底,我们只能是朋友吗?”
翟顾泽在心里自嘲。
“我……”
“我愿意。”
“嗯…”
“我是说……”
“或许我们可以先试试”。
犹豫了半天的舒哲铭吞吞吐吐地说道,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
“你说什么?”
舒哲铭的话像寂静午后突如其来的一阵惊雷,直直的劈在翟顾泽的头上,毫无防备、不偏不倚。
似乎是不可思议,似乎是太过惊喜激动,翟顾泽的整个身体都在颤动,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他注视着舒哲铭,想要确认刚才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你刚才……”
“你答应了?”
翟顾泽有些语无伦次。
“你真的答应了吗?”
“我……”
“我是说试试。”
舒哲铭说。
“我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别人,更……没有喜欢过男生。”
“我不太懂什么叫做喜欢,但是……我们可以先试试。”
其实这些他都不用说的,舒哲铭有没有喜欢过别人,有没有谈过恋爱他能不知道吗?从小到大他们都在一起,对彼此的了解甚至比家人对自己的了解还要多,平时对家人留存的秘密、不愿说的话都毫不保留的告诉了彼此,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信任。因为信任,所有可以放心的毫无保留。
但他还是想逗一逗舒哲铭,
“这么说……我是你的初恋?”
“是。”
“不……不是。”
看着舒哲铭犹犹豫豫、不知所措,涨红了脸纠结的模样,翟顾泽一阵好笑,他的宝贝怎么可以这么傻,这么可爱。
他走上前,轻轻搂住舒哲铭,在他的耳边轻笑了一声,然后安抚似的说:
“好了,不纠结了,我都知道。”
呼吸撩动发丝,在耳边拂过,有些痒,舒哲铭朝旁边躲了躲。
耳尖微红,这样红的耳朵,如果捏一捏、吻一下或者……会不会更红、更好看。
这样想着,翟顾泽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舒哲铭的耳垂:
“要试一试吗?”
声音沙哑,带着暧昧蛊惑的意味,一步一步吸引着猎物上钩。
作为猎户,主动权在他的手上,他本可以直接将猎物撕碎,吞入腹中,奈何眼前的猎物是只易受惊的小兔子,风吹草动都能将其吓跑,因此必须循循善诱。
“什么?”
察觉到异样的舒哲铭一惊,他推了推翟顾泽,打算逃走。
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翟顾泽就将他抱得更紧。
舒哲铭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小兔子不乖,想要逃跑,守了这么久才抓到心仪的猎物的猎人怎么可能会让他这么轻易的逃脱呢?
眼看着在怀里惶恐到不知所措的舒哲铭,翟顾泽结滚动,他多想现在立刻马上就将这只兔子就地正法。
感知到不对劲的舒哲铭抬起头来盯着翟顾泽,翟顾泽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低下头来注视着他。视线交织,舒哲铭的眼眸清亮,仿佛有漫天星河隐匿其中,干净、澄澈、动人,翟顾泽紧紧盯着,他多想把这一幕永远记住。
手从耳边慢慢移动到后脑,手指插进发丝,轻轻摩擦,放在腰间的手也不自觉地慢慢束紧,不轻不重地按压着,翟顾泽的目光变得越来越炙热,像火一样炙烤着他的全身,像审问犯人一样,容不得他半点儿躲藏。暧昧的气氛越来越浓烈,舒哲铭浑身僵硬、头皮发麻。
“舒哲铭。”
翟顾泽哑着嗓子说。
“不要拒绝我。”
“什么?”
“呜~~”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舒哲铭瞪大了眼,大脑一片空白。
此刻,他像迷失在莎士比亚的花园里,那里盛放着浪漫主义的玫瑰,被动的承受着一切。
反应过来后,他奋力地推了推翟顾泽,却只是徒劳。
怕吓坏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小兔子,翟顾泽放开了他,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红红的嘴角,看着他被吓傻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同时也觉得很是抱歉。
“抱歉,吓到你了。”
“没…没有。”
舒哲铭推开他,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
“太丢脸了,接个吻而已,怎么就慌张成这个样子,连心跳都不受控制。太丢脸了!”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不过十秒,却诠释了所有的爱恋,冰释了过往所有的困顿。
看着舒哲铭微微起伏的胸膛,因为害羞泛红的脸颊,翟顾泽走上前,一把拉过他,加深了刚才的吻。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抗拒也不再拒绝。
第二轮烟花表演开始了,比第一轮更加灿烂、更加热烈,也更加精彩。
远处人们的欢呼声传来,他们在灿烂盛大的烟花下相拥,吻到骨髓都锐痛,灵魂都在颤动。
翟顾泽感到很庆幸,他终于这场烟花表演之前抓住了他的烟花,在这一刻,他终于是属于他的了。
岁月冗长,人们常说“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但海有舟可渡,山有径可行,只要彼此愿意,只要,彼此心意相通,不管是世俗的牵绊还是他人的眼光,都能克服。
地狱失火,人间失格,烟花相拥,世界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