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
小宫女们小心不失迅速的收拣好苏公公亲自送来的各色珠玉玛瑙、钗环布料,氤氲流光如小山般堆积在库房内。底下人脚步放轻,生怕吵到里头午睡的主子。
不过好在欣贵人是宫里出名的好性子,虽性子有些清冷,但无论待谁都一向随和,他们做好本分也不惧怕。
白露守在外间,忽然耳尖的听到殿内传来些细碎动静,当即扬起笑容,轻轻拉开身后那道绣满大片芙蓉的杏色床帐。
入目是一副春时美人小憩图。
那人放松仰躺在柔软锦绣中,雪肤花貌,粉面相宜,缓缓睁开那双好似布满星辰亮光的水眸。似乎还未完全清醒,慵懒半阖。
正是如今深得帝心的欣贵人。
甚至隐隐能和华妃分庭抗礼。
白露呼吸一窒,连侍奉十多年的她都不免失神,沉醉在这份天成的昳丽美景。也难怪自入宫后便恩宠连绵,就连华妃也多有微词。
不能再想了。
她把脑中混乱的思绪逐出去,扶起那只凝雪皓腕,将人安置在梳妆台前,用象牙玉梳一点点的梳理那头柔顺乌发,笑道:“小主可算醒了,时辰还早,要不要先用些糕点?”
春云打了个呵欠,摇头,“好是好,可惜腻得慌,你们拿下去分了便是。”
这些糕点再不济也是御膳房那帮人花大心力做好,讨好主子的,味道自然不差。难怪人人都想往得宠的那里钻,有好东西,奴婢也跟着沾光不是。
“诶,奴婢记下了,谢小主赏。”
春云嗔她一眼,端的是风流妩媚。
这时谷雨领着两个人进来了,托盘上是几件新做的衣裳,都是鲜亮的好颜色,春云随手指了一件淡青色的,起身任他们施为。
千娇百媚虽好,但她一贯不爱太艳的。
最后她凑近了些,对镜半晌,拔下一支不太相衬的赤金花簪,瞬间瞧着这身打扮就好了许多。
抚过温凉的细穗流苏,满意一笑,当即着人唤来步辇,一行人出门去了。
按宫规讲,嫔位才有资格乘步辇,可身处宫中,皇帝才是最大的道理。先前见她来伴驾时额头沁着一层薄汗,询问后顿时心疼得不行,怜她受苦,顺理成章的破例赐下轿辇。
皇后一如既往带着温厚笑容,得知后并不在意,甚至在请安时出言替她挡了华妃的酷寒霜剑,当真是最称职不过的中宫之主了。
皇后是最有资格训斥的人,她轻飘飘放过了,华妃瞪了半天眼,只好作罢,气冲冲走了。
摇摇晃晃中,春云想起这茬,不由会心一笑。说真的,若不是那杯掺了寒药的茶水太伤身体,皇后的伪善倒还算天衣无缝。
她和华妃,看似南辕北辙,实际没什么区别。不过一个明着为难,一个暗中下手罢了。
难怪后宫总是纷乱至极。
春云眯了眯眼,难得升起看热闹的心思。
日光和煦,流云千里。
两列人马在宫道上迎面相撞,没有主子的意思,谁都不敢擅作主张,一时原地对峙。
春云一眼就认出是深居简出的敬嫔。
对她唯一的印象是沉默少语,总独自坐到请安结束,平日也没什么好友,多是在咸福宫平静度日。
春云不好下轿,便坐着行了个手礼,先声道:“原是敬嫔娘娘当面,恕妹妹失礼了,实在是……娘娘先行。”
敬嫔脸上浅笑不变,似乎没察觉这份敷衍,又或者不愿多生事端。没有推辞,寒暄几句,各自朝该计划好的方向去了。
春云则是来到养心殿前,苏培盛本无所事事站在外面,见熟悉的人下轿,忙不迭小步跑过来,笑语殷勤。
“苏公公,不知皇上可有空闲么?”
苏培盛笑容灿烂,躬身扶着这位皇帝的心尖尖,道:“小主这说的什么话,皇上在里头,早让奴才等着您了呢。”
春云掩唇一笑:“苏公公惯会说笑。”
见人消失在朱门中,苏培盛才长松一口气。
这可比伺候华妃还让他心惊胆战。
你说这皇上喜欢的人,是一个比一个怪。
只可怜奴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