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役来得猛烈浩大,面对精心训练出的战争机器,盛国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短短几天,就轻易丢了好几座城池,乌压压的景军如摧枯拉朽般出现在叶清宇眼前。
他握剑的手指用力至青白。
尤其是当看见三个御马打头的女子时,阵阵不忿涌上心头,比当初跪迎昏庸盛王的感觉还要强烈。他自十几岁从军,未尝一败,创造出盛国战神的传奇,现在却输在娇娇怯怯的女人手上。
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身后都城里贪婪愚蠢的高官贵族们更让他作呕,他们是那么不屑一顾,好像足以覆灭盛国的景军是远道而来的大善人,无偿替他们一步步削弱叶家在军中的势力。
驻满虫影的粮食,死守城池的命令……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偏偏这么浅显的道理,家国仇怨,都没有所谓的清除乱党重要。
叶清宇心中万分悲凉,武将最好的命运是马革裹尸,为国捐躯,这当然没错,可他不能接受死在自己人手上,甚至死后被安上乱臣贼子的名头。
景军那边走过来一个传话的人。
自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叶清宇抬手止住大片欲发的弓箭,冷冷盯着那个城门前的人,道:“单方面撕毁盟约,掀起恶战,以致黎民不安,你们景国人果真厚颜无耻。”
那人作文士打扮,惬意摇着羽扇,仿佛是身处檀香四溢的辩论场上,闻言也不恼,淡淡笑道:“叶将军此言差矣,只是我国君王心系幼弟。更何况,先挑衅的不是你们吗?”
“质子殿下在你们盛国过得是什么日子,叶将军比我清楚。失踪数日盛国非但不寻,而是故意散播质子潜逃消息,破坏两国友谊,才是其心可诛。”
“巧舌如簧。”叶清宇低哼一声,不接话茬,直言道:“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再晚,可就没机会了。”
文士拱手,将主将的意思三言两语说了。
叶清宇出身世族,平日冷面将领,下了战场就是优雅端正的君子作态,涵养很足,听到再离谱的话都没有出声打断。
听完眉宇紧拢,倍感意外。
景军的意思,是不愿大举攻城,多造杀戮,为百姓着想。打算由两边各派出一名将士,单人比武,三局两胜,听起来很公平。
若景军赢了,则叶清宇要打开城门,交出城池的控制权;若盛军赢了,景军立即退兵,并返还先前攻下的疆域。
叶清宇能拒绝吗?
他当然有资格说不,但环顾四周,身形消瘦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拿着武器的手抖个不停,显然心动极了,与远处精神硬气的景军是天壤之别。
在他后面,还有一城百姓。
他清楚,这战赢不了。
如果能以最小的代价度过这关,且名声无碍,自然是好的。就算不为底下人着想,叶清宇也得疑心盛王的举动。
他的亲眷可都还在盛都,位高权重。
若盛王大怒,恐怕流血千里。
长风呼啸作响,叶清宇沉默良久,终是应下,目送那文士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回身远去。
心里浮现不详的预感。
但事已至此,早容不得他反悔了。
第一局,景军胜;
第二局,盛军胜;
到最关键一局,叶清宇不再看面露难色的麾下将领,麻利解下披风,一人一马出了城门。
他希望能赢,纵观全场,没有比他更适合担下这个重任,隐隐期待是对面女子出阵,难道他连弱女子都赢不过么?
不出他所料,的确是一个女子走近。
那女子一身蓝衣,面容秀美恬淡,圣洁似仙。她应该是庙宇里人们虔诚祭拜的神像,而不是出现这处乱糟糟的战场,手提长剑,气势冷冽。
一人坐在马上,一人脚步平静。
叶清宇怔了一下,拉着缰绳的手骤然握紧,认真的么,他真的是对战一个纤纤女子?
“拿出你全部的实力吧。”
不然的话,你会输的更难看。
女子唇角微扬,轻柔说道。
叶清宇似乎听出了其中隐义,或者嘲讽过于明显,面色骤然黑下来,再不细想,急促策马过去。
叶冰裳抬手,飞身迎上。
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唯有最基本的对抗,叶清宇不愧是战场老将,处处都可夺人性命。而叶冰裳半点不慌,把袭来的杀招统统化解,偶尔反攻回去。
最终叶清宇一招不敌,落于马下。
锋锐剑锋抵在喉咙,彻骨凉意漫上身体,他连吸入扬尘后的难受咳嗽都停下了,僵在原地。
她没有杀他,眼中尽是莫名难懂的情绪。
无悲无喜,无怨无恨。
就像他们本该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叶清宇愣住,多余思绪抽离出体外,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断掉了,他竟能从中品到一点怅然若失。
叶冰裳走了,长发在风中摇曳。
他被一拥而上的景兵按住,无心再想。
经此一役,盛国,注定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