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

一路来到盛都最大的酒楼，临江而建，雕梁画栋，来往的人们意得志满，坐的宝马香车，穿的绫罗绮秀，多为达官贵人。

两块金子换了二楼最好的一个包间，两列衣裙飘飘的侍女鱼贯而入，各色菜式摆满了圆桌，走时留下三个侍女以备贵客使唤。

对面是两个衣着更为精致的妙龄美人，一人手捧琵琶，一人轻抚琴弦，奏着一曲清音，真是好不享受。

“你找的这地方有些意思。”

春云坐在窗畔，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出神，不时有花船在此处停留，落下不间断的欢声笑语。从前她和弘历在江南游历，好像也是这般盛景。

不过岁月无情，她已快记不清那人面容了，仅存的怀念也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消逝。

如今想起，更像梦境般朦胧。

叶冰裳没应声，专心吃饭，在仙境里过的几年都是没滋没味的，虽说灵兽灵果蕴含灵力，味道也是顶级，但也架不住天天吃啊。

即便叶冰裳已然辟谷，但对于食物，她还是秉持着能吃就吃的态度，或许是上辈子流离逃亡留下的阴影太深，她是一顿不吃就难受。

收回之前的话，这盛都的食物还是有些好吃的。

原本快要生出的伤感瞬间破灭，春云睨她一眼，风卷残云的速度，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多亏待她呢。摇摇头，也跟着吃起来。

哎呀，确实香。

飞快用完一顿饭，时间尚早，日色愈发夺目璀璨，春云照旧往下看，又是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驶来，身侧侍卫婢女扎堆，好大的阵仗，一看身份不凡。

车帘拉开，走出一个华服少女，发间珠翠环绕，容貌只能称作端正清秀，但那副高昂下巴的跋扈姿态却实在不好看，惹得所见之人纷纷退避。

兀自踩着人凳下来，环顾四周后冷哼一声，领着一大群人进了酒楼。

春云眯了眯眼，旁人都看不见的因果线快要将女子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同时也意味着，那是一个充满恶孽的灵魂。

这人竟然就是此界气运之女。

真是奇怪。

玉筷在碗碟上磕出清脆响声，春云收回眼光，挑眉望向对面的人，只见叶冰裳面色平静，眼底情绪却翻涌不清。

她心情很不好。

是看见先前那个人之后。

“怎么，你和她有仇？”

当然有仇，还是不死不休的仇。

叶冰裳道:“我和她，大抵是一辈子的仇人，其中恩怨，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声音很轻，可透出的戾气显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打消的，那是碧落黄泉皆难解的大恨。

叶冰裳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但即便笑起来也是扭曲难言的，继续道:“只是时机未到，我不会动她。”

那对日后尊贵的夫妻，那般情深，感天动地，当然得一起走。但她不会让他们走的太痛快，世上千种酷刑，总有适合这两人的。

尤其是那个异国质子，身份比自己都要低贱不如，日日遭受凌辱打骂，差点死在冰天雪地中，最后依然选择护着叶夕雾，而对自己万般羞辱，贬低至脚底污秽。

他那时可没想过叶冰裳曾给予的半点好，也念不起唯一视他如平辈相交的萧凛，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果真是天生的下贱胚子。

春云静静听完，道:“我倒觉得她有一点不同。”

她目光温和柔软，无形中抚慰过陷入自己情绪的叶冰裳，笑道:“你这样的年纪，该趾高气昂些，好歹是我养出来的剑仙苗子，得比她更傲人才对。”

叶冰裳一怔，缓缓抬头。

前世今生，到底是不一样。她不再是叶府无人在意的叶冰裳，不再是王爷侧妃，再也不必在仇人面前奴颜婢膝，低声下气，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对那些人低头，是她最大的耻辱。

于是叶冰裳也轻轻笑起来，眉宇明媚动人，笼上一层淡淡的欢喜，周身冷郁气息终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