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
窗外飞过了几只叫声很难听的乌鸦来为这个绝望的文盲而伴奏
脑疝？脑残
好吧，恐怕他得的是真脑残
“额…这样啊”
顾棉弱弱的点了点头，视线却不自觉的飘到了对方那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眶
温难辞哭了？他为什么会哭呢？是因为自己吗？
他勉强的坐起了身体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好像是本能的身体反应一样
“你…哭了？”
……
何止是哭了？在刚刚顾棉昏迷的那几个小时里，温难辞差点都要疯了
一向稳重的温难辞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像这种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自从认识了顾棉之后，他的心脏就跟坐了过山车一样刺激
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着担心这小家伙的生命安全，但同样顾棉也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感觉
“没有…”
被人直接点破了的温难辞脸蛋微红，有些不知所措的垂下了脑袋
“那你离我近点儿，我再仔细看看！”
不明所以的温难辞乖乖照做用手挪动了轮椅凑到了顾棉身边
然而下一秒独属于少年的专有气息扑面而来
顾棉直接坦坦荡荡的扑进了温难辞的怀里
这样大胆的举动，让温难辞惊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儿
瞬间两人空荡的心都被紧紧填满，他们彼此享受着对方的温度和气息
“哼，怕我死掉就直说嘛，我才不会死呢，我说过的要一直陪着你才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对方的身上有一股非常清晰的松柏味，很提神醒脑，就像是多巴胺一样令顾棉着迷
“好了，小心手…”
受不了了，真是受不了
温难辞第一次感受到了失控的感觉，这个人就像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无论哪里都是百分百的契合，光是触碰一下都能让他血液喷张
在这之后，顾棉被安排到了VIP专属病房开始长达半个月的强制修养
本来休养期间是为一个月，但温难辞哪能架得住顾棉这样软磨硬泡，所以最后才答应了对方等四月前旬就出院
其实除了秃了的脑袋以外顾棉真的没有感觉到身上还有哪里难受，在此期间内，他曾多次向温难辞提出要回家的意见
但每一次都会让温难辞很严肃的驳回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他也没有闲着
他拜托了魏年给他带了一些关于英语和西班牙语的资料书籍
而短短的半个月里，顾棉凭借着超强的记忆力认真读完了几十本外语书
不过在这一次苏醒之后，顾棉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仿佛更清楚了很多
就比如说记东西更快了，还有了过目不忘的本事
在这段时间里，顾棉决定要发愤图强，等出了院之后一定要好好报答温难辞并且把这半个月落下的工作全部补上
顾棉的天赋力和耐力都让温难辞看在眼中
他知道这些并不是药剂的作用，而是顾棉本身隐藏的潜力，而药剂这是激发这些潜力的关键催化物，但不具有主导作用
因为顾棉是一个天生的天才
无论被埋没了多久，只要他找到机会就会发光
而自己也只不过是为他提供了一些小小的帮助
半个月后顾棉出了院，在一个月之后很快就直接考取到了pets5
其实顾棉本身就有一些英语的底子，只不过在长期的埋没无处使用下逐渐退化，但对于他的头脑来说只要肯下功夫拿到一个证书还是轻轻松松
现在的顾棉出了门之后已经可以用流利的外语和那些人沟通
只不过，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回国，因为他答应徐墨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做到
“温先生…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情啊？”
顾棉搓了搓手往对方的嘴里面塞了个橘子，露出了一脸讨好的笑容
温难辞正坐在楠木椅子上练习着小楷毛笔书法
两人相处了那么久，顾棉也发现了温难辞是一个何等逆天的人才
即便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但他依旧可以凭着熟悉的感觉写出一首好字儿
而那用毛笔写出来的字体大小和用正常钢笔写出来的没有任何区别
“说”
他就知道看着这小家伙每天对他狗腿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事相求
“那个…就是，我得回国一趟”
他必须得回国，即便自己真的很舍不得温难辞，但他知道自己也不能对不起徐墨
无论如何都得让那个孩子魂归故土
“啪嗒”一声
豆大的墨珠落在了宣纸上染花了清秀有力的字体
空气一下子冷到了极点，温难辞那双空洞无光的眼神也看向了顾棉
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很冷，两颗漆黑的瞳孔就像是黑洞一样紧紧盯着心虚的顾棉
就当他快顶不住这样的极寒气压时，那个人却说话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回国呢？为什么身体才刚刚好一些就想迫不及待的离开他呢？是因为发现了在这里没有前途吗？
温难辞的心情很复杂，他想永远的把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不行，顾棉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他不是谁的所有物，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注定要发光发热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大人物
温难辞自知以现在自己的条件根本就留不住顾棉，也完全不好意思去挽留
而顾棉也在这时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背包，从中取出了一个长方体的木盒子
“我的朋友死在了那里，他死前的愿望就是想要回家，我也承诺过要带他回家，而他也至死没能活着回去…所以我想现在把他送回去，让他能落叶归根…”
话说到最后，顾棉的语气已经开始抽泣哽咽
即便事情过去了很久，到现在顾棉依然也不曾忘记一刻
“……”
坐在椅子上的人再次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缓了片刻
“除了这件事情，你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听了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以后，温难辞也为这条可惜的生命感到悲哀
所以也知道了顾棉为何非去不可
“既然要回国那我肯定得换个身份和姓名，所以我打算改个名字…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想了很久了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事情”
顾棉伸手给温难辞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普洱茶，两人都打算交颈长谈一番
这个恶心的名字已经困扰他很久了，而他现在已经获得了新生，这个名字就不应该在伴随着他的后半生
“顾棉，如果你是因为受到了不正确的事情开始厌恶自己的名字，才因此自卑的话，那么你的做法是错误的，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导致了你这么迫切想换掉自己的名字，但你要知道的是你的名字是并不是罪恶的根源”
温难辞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毛笔，喝了一口茶水平视着顾棉
他不亏是在社会上摸打滚爬多年的人精，只需一眼就能看透了顾棉的困惑
“可是他们都因为这个名字而嘲笑我，他们说我不男不女是人妖！”
一想到之前收到的那些不公平待遇，顾棉的情绪也随之激动了起来
“不，你和你的名字都没有做错什么，文字最初是没有什么含义的，是人类的智慧给文字添加了种种含义，但也是你赋予了名字的生命力”
“你要搞清楚人们想要做坏事是可以完全没有原因的，无论你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只要有人想要去做坏事，那也就不会挑选下手对象，或许只是因为你和他们有一些特殊，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们欺负你的理由”
“所以我想说的是，顾棉你从来都没有做错些什么，你很好，你的名字也很好听，你不用为此感到自卑或是痛恨，黑暗会令人蒙蔽双眼看不到事实，但站在阴影处的你要始终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另一人的声音迟迟没有回应
顾棉闭上了眼睛，落下了两行清泪
原来他真的没有做错些什么，等了那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一句肯定
长得好看并不是引人犯罪的理由，而他的名字更不能成为那些人欺负他的借口
他就是没有错，无论一个人的名字再怎么难听那都只是一个称号，一个思想健全的人就不会因为这么一个不成熟的原因做出恶事
等再次睁开眼睛，那双浑浊的瞳孔已经变成了一片的清澈
温难辞的肺腑之言让他再一次的找到了正确的目标
“当然，你改掉名字的原因若是因为想要彻底的忘记过去的种种，投身于未来，那么这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对方慢条斯理的蘸了一下浓厚的墨汁，换了一张宣纸继续书写着
确实，温难辞的每一句话都能洞察到他的内心最深处
就仿佛这个人就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一样，和他的思维在进行同步思考
“是，我想忘记之前所有的不堪经历，抹除一切，重新开始”
“好，那你看看这两个字怎么样？”
只见温难辞最后停笔，在宣纸上落下了两个大字儿
顾棉好奇的把头凑了过去一探究竟
“念之？”
“今心念，我希望从今日起你以后所想所思只能看着眼前的未来，而不是沉迷于痛苦的过去，所以要把今天放在心上不要再对过去发生的事情而自责，“之”这个字在字典中指代作用是所有虚化，无具体所指的意思，因此在各种文言文中都搬运了这个字的用法”
“我祝愿你以后就像这个字一样，无所指不被拘束能够彻底的自由做自己所有想做的事情”
……
念之？心中既有想念的东西也要做到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名字，他很喜欢
“同样，你也可以保留着原有的名字，因为无论你叫什么都很好听”
只要是你，无论怎么样都是好的
“好，那温先生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少年笑的眉眼弯弯，神态之中带着无比的幸福和惬意
温难辞会尊重对方所有的决定和想法，并且还会提供所有的帮助
从路线规划到海关的检查，这一切事项都被温难辞提前打点妥当
在5月16日下午乔装打扮后的顾棉来到了丽江三义国际机场
这一路上他提心吊胆生怕没有正规户籍的自己会被人扣留
可直到他出了机场之后，这个提起来的心才暂时放了回去
丽江市玉龙县的古镇301号住宅，门前有一颗很大的银杏树
顾棉把装着骨灰的背包紧紧抱在了胸前，这样似乎就像是他拉着徐墨的手把人送回了家
在经过了三小时的穿梭寻找地图导航后，他终于找到了徐墨的家
此时，一片扇形嫩绿色的银杏树叶随着微风缓缓的飘落在了顾棉的手心里
弄得他手心痒痒的，就好像是徐墨再对他的感谢
“徐墨，你看到了吗？我们到家了”
那个一直渴望归家的少年，终于可以回家了
这条镇子里的居民不多，多半的房主都是老人，大家都在各家各户的院子里乘凉做饭，小孩儿也在青砖绿瓦之上嬉戏打闹
一切的景象都是如此的美好
这里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他在301号门口前停留了很久
因为门口的花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送给徐墨的礼物吗？那应该不会，毕竟在没有见到尸体之前不会有人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早已去世
那么应该就是这家人最近也出了丧事儿
“我要敲门了哦？你说你的家人会不会把我赶出去啊？”
顾棉独自一人站在这条巷子里自言自语
或者他正是在跟一个看不见的灵魂进行沟通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话，向上看去只有那棵高大的银杏树又抖落了几片叶子对他表示感谢
顾棉长舒了一口气，再给自己做好层层的心理准备后，才叩响了那沉重又复古的门扣
铜锁的敲击声低沉又闷厚，他敲门的声音不算太小
可等了很久，迟迟也没见有人来开门
就当他准备再敲一遍的时候，那上宽大的木门却猝不及防的从里面打开了
露出的那张脸憔悴到差点把顾棉给吓得站不住脚
“今天不欢迎客人，若是纪念老太太的话那明日再来吧”
那是一张布满皱纹和沧桑的妇女，看起来年龄也就40多岁的样子，可现如今已经满头白霜，可见衰老的速度异常之快
女人的话不多，说完了这一句之后就打算关上了门
还好顾棉手急眼快的伸出了左手卡进了门缝中
趁机，也让他得到了说话的空隙
“请问…这里是柳巷街301号徐墨的家吗？”
瞬间，那个刚刚还面如死灰的妇人就宛如被恶鬼附体了一样暴跳如雷
恶狠狠的就开始对着顾棉叫骂
别看那个妇女看似身板柔弱但实际上的力量可真不小
顾棉也不敢反抗，当心伤到了对方，所以只能被强制性的扯到了院子里
不过这样也好顺了他的心意
“我的儿子呢？你把我的儿子弄哪去了？我的墨墨…我的儿子啊！是不是你把他给藏起来了？说话呀！”
接着，就是一下又一下的巴掌狠狠的发泄在了顾棉的身上
他不敢阻挡，也没有躲避
因为只有这样身体的疼痛才能让顾棉心里更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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