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3

13

澹台烬目眦欲裂，挣扎着打出一道黑色的魔息，冰裳松手避开，悬至空中冷冷看着他。

澹台烬“叶冰裳，你疯了？！”

冰裳扬唇一笑：

叶冰裳“是啊，我是疯了。澹台烬，你恐怕还不知道，我究竟有多恨你吧？”

你在盛国为质时受人凌辱我未曾有一日欺辱过你，在这盛都人人看轻你我却从未瞧不起你，甚至多加照拂，我以为我们境遇相同你应当明白我几分，可你呢，过去镜中你又是如何回报我的？身居高位后便开始唾弃凡人挣扎求生的姿态不够好看？

你算过有多少人死于你手，午夜梦回时就不害怕冤魂索命吗？

那么多的血债，你这条命，够偿还吗？

冰裳右手凝聚灵力正欲做最后一击，却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她已身处城墙之下。

远处天际白光乍现，悬着一黑一黄两个身影，正……

手拉着手转圈圈？

冰裳飞至半空定睛一瞧，哦，原来是澹台烬与黎苏苏啊。

道道雷劫劈下，澹台烬紧紧攥着黎苏苏的手不让她飘然远走，唇边满是淋漓鲜血，面容狰狞。黎苏苏也不遑多让，她双眸含泪仰天大喝：

黎苏苏“天道在上，我愿意以身躯、以元神，用我的全部交换！”

邪骨被抽出，黎苏苏欲以自己的仙髓交换，冰裳看准时机挥出锦雾绫卷走邪骨，又打出一道灵力将仙髓推至一旁，她的状态比这遭雷劈的二人好些，当机立断一个闪身已至近前将仙髓握入手中。

澹台烬惊疑不定，黎苏苏却明白这两样东西代表着什么，当即气得发抖，正欲开口指责一道雷劫滚滚落下将她的话又给打了回去。阵中三人皆是实实在在挨了这一下，冰裳如今在天欢体内倒是不怕，她飞速遁离避开雷劫范围，失了仙髓与邪骨的二人却是避无可避，唯有被困在阵中继续承受。

她飘然落地，听着半空中传来的阵阵哀嚎莫名痛快，廿白羽带着部下要来找她的麻烦被她直接一挥袖掀翻在地。雷劫渐渐停止，空中也没了声息，二人身影从半空直直坠下，砰然落地砸得尘土飞扬，冰裳看着事到如今他两还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黎苏苏，这就是你想要的天道吗？

为了这样一个卑劣的男人付出生命，值得吗？

士兵1“你们看！那是什么？”

远处有滚滚啸声传来，冰裳顺着士兵所指之处望去，天际之间竟豁开一个大口，不断往下倒灌海水。

有人义愤填膺指着她唾骂：

士兵1“神女降世，却被她害了性命！如今老天爷生气了，降下天罚！我们都要被这个女人害死了！”

去你的天罚！

冰裳不作理会，几个纵跳跃上了城楼，直直往叶府而去，这里时间空间混乱无序，似乎只要她想，她就能见到想见的人，去想去的地方。

母亲弟弟与嘉卉被她安置在城墙的最高处，冰裳垂眸看着于洪水中痛苦挣扎的众生。

云姨娘“裳儿，这……”

云姨娘搂着弟弟坐立不安。

叶冰裳“娘亲，不用怕，这次冰裳终于能护着你了。”

时隔经年，没想到她竟是在这幻境之中正大光明唤了她一句娘亲。

是啊，这只是个幻境而已，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洪水已经淹过了矮墙，房屋的大半都浸在水里，无数声嘶力竭的哀嚎落在她耳中。冰裳不知为何这次竟与过去镜中有所不同，是她的所作所为改变了故事走向吗，可这只是个幻境……

她一遍遍安慰着自己这只是一个幻境，底下的人都是假的，可看着洪水中有妇人拼尽全力将自己的孩子举过头顶只盼着为无辜稚儿争得一时半刻的喘息，还是不自觉红了眼眶。

叶冰裳，当日你于都城施粥，日复一日地做好事行善举，当真只是为了那点声名吗？

弟弟“阿姐，我怕……”

缩在母亲怀里的幼弟扯着她的袖口轻晃，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恐惧。

冰裳矮下身温柔地替他擦去眼泪，柔声安抚：

叶冰裳“不怕，有阿姐在，姐姐一定护着你们。”

说罢她转过身，眸中温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大义凛然的无畏，骨节攥到泛白，锦雾绫脱手而出缠住妇人的腰将她连同手中稚儿一起拉上了城墙。

这一刹宛若神女临世，妇人惊魂未定过后连忙千恩万谢，却只见那道白色身影一闪而过，抓着流光溢彩的缎带又飞了下去。

冰裳悬于半空，结印施法将锦雾绫拓宽至自己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一挥袖那雪白的绸带随着她的动作铺于海水之上，泛着荧荧金光，竟然没有沉下去。冰裳立于其上，开始一个一个捞人，有聪明人见了这番景象不用她动手已自觉爬上了横陈于水面一望无际的锦雾绫。

估摸着到了极限，她便施法将人送到城墙上，又开始下一轮的捞人。

可是，根本救不及。

余光一扫城墙，那里已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海水几轮上涨，眼看着要不了多久就要漫至脚下。

不行，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

这京城她尚且能救一时，那更远的地方呢，景国呢？澹台烬是该死，可这世间生灵又何其无辜？

冰裳暗暗想着，侧头望向遥远天际不断往下倾注海水的豁口，眸中闪过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将最后一波人送至城墙，对着母亲柔柔一笑：

叶冰裳“娘亲，谢谢你……”

云姨娘还未来得及思量女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她扯着锦雾绫向那个窟窿飞去。

倾盆海水倒灌而下，冰裳逆流而上，她施法将锦雾绫顶在头领，又以灵力包裹着缎带造出一个防护结界，妄图将海水横腰拦住。

水柱直直砸在她身上，她用力到指骨泛白，那双原本纤弱无比、似乎扛不起一点重担的手如今托起了无数人的性命！

海水被锦雾绫托着，往下流淌的水柱似乎小了些，底下的生民终于得了一线生机，冰裳隐约能听见远处众人的惊呼与喧嚣声，可此时此刻，她早已不在意那些话语是赞美亦或着唾骂。

从前的她多在乎旁人如何看她啊，日日如履薄冰只为了维护一个好名声，可如今，仅仅是因为她想，便这么做了。

额前碎发被海水打湿贴在脸上，她几乎无法在这不断冲刷而下的水柱中睁开双眼，明明四周喧闹无比，结界碎裂的声音却落针可闻。终于，覆盖缎带的金色光芒微弱闪过几瞬之后彻底消失，锦雾绫再承受不住千钧重压裂为两段。

无边无际的海水将她吞没，胸口传来撕裂神魂般的剧痛。

冰裳觉得自己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可心中却并无太多遗憾，只是……

抱歉，桑佑，是我失约了。

可未曾想到，一开始的猛烈冲击过后海水竟奇迹般静止了。冰裳缓缓踏出水流，认真看着万籁俱寂的世界，万事万物皆被凝在这一刻静止不动。

天际悠悠洒下一道白光，那便是迷心阵的出口吗？

萧凛“冰裳，你要弃我而去吗？”

这声音成功让她的脚步滞在原地，胸口翻涌着万种复杂心绪压得她透不过气，恍然间竟比方才更有几分濒死的错觉。

冰裳慢慢转过身，是萧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