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与人偶—怨

……

“柳泉，你房间收拾好没?”

女子着手收拾着一桌子的零碎物品。侧眼看柳泉在房间里慢吞吞的收拾东西。“哦，马上!”

女子：“一些没必要的东西就扔了。”

柳泉：“我知道，等等……”

柳泉左手拿着一个长方形文具盒，右手拿着一件白色T恤，再看向满床的衣服，一时不知怎么收拾才好。

算了，不管了，挨个挨个收拾总归能成，他想着，并顺手把文具盒塞进书包里，哐——抬手时他不慎撞上了床头柜，伴随着胳膊肘传来的疼痛，一个小东西掉落下来。柳泉回头，正对上那双墨绿色动人的眼睛，是那个叫维纳斯的人偶。柳泉一怔，这个人偶……怎么办呢?

自从上一个月遇见那个老爷爷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了，这个人偶到底该怎么还回去。而且，说来也奇怪，他现在对于当时的情况模糊的很，也忘了那店铺具体在哪个位置，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人偶带回家，连自己付没付钱都不清楚，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收好。如果有机会就还回去吧……前提是有机会。

女子：“还没好吗？”她收拾完一部分后，转身走进了柳泉的房间，一看 ，凌乱的不像话。

“这就是你说的马上?”女子假装生气。

柳泉一听，连忙辩解：“是东西太多了……”

她长叹：“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帮着你收拾吧。”

柳泉低下头：“哦……”手里却拿着那个人偶悄悄的塞进书包里。

女子一边熟练的收拾着他的衣物折叠好放进行李箱，一边说：“柳泉，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柳泉回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只好摇了摇头。

女子沉默着，没有多言。其实今天是为明天搬家作准备。女子很后悔，后悔没有好好关注自己孩子的状况，天天催着他学习用功，却不想他在学校里过的那么……她想着，内心百般复杂。

“本来在那天之后就该搬的，因为你爸工作的原因……结果拖到现在。”

“好了，搬到新家就不要想这想那儿了……也不要再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柳泉听着，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不敢说，一直不敢说。因为惶恐、因为不知怎么面对，亦不知父母的担忧。良久，他缓缓张开口：“妈妈，可以去丰谷村吗？”

女子一怔，身子不住的颤抖了一下：“你……从哪里听说的?”

柳泉欲言又止，他抬眼，极其小心的说：“妈妈，对不起……我无意间在你相册里看见的……那个地方，是和芸葵姐姐他们搬去的地方是一样的吧?”

女子张了张口，又抿了抿嘴：“是……泉，那些相册，是妈妈小时候的朋友所住的村子，那时候，你的爷爷奶奶还在，她住在邻村，而这个邻村就是丰谷村……。”

“在妈妈和你一样年纪的时候，我们老家距离丰谷村只有一条路的距离，很近，但也因此听到了不少关于丰谷村的一些传说。”

“泉，听妈妈的话，我们不去，好吗?”

柳泉抬头：“为什么?”

女子认真的神色看向他：“有些事一两句是说不清的，好了，明天要早起，你还要去新学校报道，不要问那么多。”

于是在柳泉小学五年级这年，他经历了搬家，转学。

话虽如此，女子内心其实也浮起了一个疑惑：小时候听的那些故事，几分真，几分假她竟一时分不清。她深刻的记得关于丰谷村的杜鹃山谷的传说，还有……小时候妈妈讲给自己听的那个溪月湾的故事。那时，她和发小假装大人一样，壮胆去了杜鹃山谷……

她的发小告诉她，丰谷村靠西边的一个山区里有一个山谷，当地人叫它杜鹃山谷，因为山谷里总是开满了杜鹃花，年年都引的蜂蝶一大片。山间原住民，也就是那些动物，它们也不少，那时候她和发小不怕死一样夜间去山谷探险，几个手电筒，和家里拿的那些农具，锄头铲子什么的，几个小孩儿，就这么毫无防备去了山里，所幸当时都没敢走多远，大人们也及时把他们追回，不然还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但当时看见那副光怪陆离的景象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不是恐怖，而是对于未知的震惊。

丰谷村里流传着杜鹃山谷有一古朴府邸，据说是旧时代人留下来的一部分家产，后因战事频生、颠沛流离，这府邸人家早就弃了这个宅子，大人看的个零零碎碎后就加大夸张，说府邸里有什么孤魂野鬼在里面逗留什么的，也因此，他们能会儿才想着去探险，她深刻的记得当时天很亮，被月亮照的跟白天似的，层峦叠嶂的山脊野兽似的，不停奔跑、连绵起伏。怀揣着兴奋激动的心情去的几个小孩子，刚到门口就被吓住了，那个府邸确实有，还很大，长年的遗弃令上面爬满了爬山虎、牵牛花这些藤类植物，府邸大门是木制的，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门两侧还有两破旧的石狮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当时几个小孩子里，就属她发小胆子最大，她慢慢上前，手里拿着铲子悄悄的戳门，生怕惊醒里面的什么东西似的。

当时她自己也很好奇，也上去帮了忙，结果门一开，就有一股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无名风将他们几人吹的直哆嗦。

好像除了风就没有什么了，他们几人胆子也都跟着大了起来，门一开，当时的情景如历在目，他们看见宽阔破旧的空间中看见了一团团颜色绮丽的……形容不出的什么东西，当时给她的感觉像是一片灿烂星空，因为那个空间中间，圆球似的玻璃里，散发出像玩具水晶球一样的东西，很亮，然而仅仅一眼，它们就消失不见，随后大人们也找了过来。也自那里以后，他们再也没看见过当时看见的瀚宇星河。

后来大人们说丰谷村关于溪月湾的传说。什么纸船月光啊，童话故事一样，他们不太相信。

但说来也奇，自那以后的几个月，那个府邸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就不见了，原来的地方尽是杂草丛生、灌木遍地。

之后，她的发小不信邪一样天天晚上都去，最后……最后……她的发小失踪了，警方最后追踪的足迹断在之前府邸的那个地方，除此之外，当时那周围满是血迹，地面上还有少许野兽一样的抓痕，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去猜测，至今未得消息。也许是无法接受好朋友的死，她那时每日忧思，她的母亲，也就是柳泉的婆婆，于心不忍，带着她远离了丰谷村。

母亲当时还说，丰谷村的人都邪门的很，叫她不要再去丰谷村了。所以，丰谷村，这三个字于她而言就是一遍遍的宣布好友失讯的惩罚。如果当时没有去哪里就好了。

柳泉不明白妈妈怎么了，但从妈妈眉间看出 ，她不喜欢那个村子。“好吧……。”他诺诺的说。

很快，行李收拾了差不多了，女子让柳泉好好睡，以应对明天的搬家和入学。

今天，是半月之夜，柳泉躺着床上，盖好被子，衬着月光，他无意间的想起了那个漂亮的人偶，有意一样看向了书包。想着丰谷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次日，搬家公司的来了，女子依次码好那些行李后，开车带着柳泉离开了这个县城。

路上车堵，女子心生疑惑：“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车……”今天是工作日，这条路还比较偏 一般情况上人都很少的，她选这条路也是为了节省时间，但现在看来，比较麻烦了。女子长叹，操控这车停靠在路边，车流不断，她回头看向睡的正熟的柳泉，想着今天起的早，都没怎么吃饭，她看向了路边的一个早餐铺，决意去买点包子。

在后座熟睡的柳泉似是听见了声响，眉睫微微一动，迷糊之中看见母亲下车的动作。他睁开眼睛：“妈妈?”

女子听闻回头：“泉，坐好，妈妈去买几个包子，你也饿了吧?”

他点了点头：“我和妈妈一起”言罢，他打开车门追了过去，途中，手边的没拉链的书包被碰到，掉落在地，书包里的东西一下子散了开来。“啊。”

女子叹气：“你好好在车上就行。”柳泉下车，手忙脚乱的收拾散落在地的东西。包里的各色书本和笔纸散落在地，恰好停车旁又是一条绿化带，看着散乱的东西柳泉只能祈祷没有东西掉进去了。

不一会儿，女子拿着买好的包子上了车。柳泉一见也放置好书包，车辆缓慢而行。

看着汽车扬长而去的背影，一个人走了出来，黑色的礼服跃然眼前，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拨开绿化带的草木，拾起一个人偶。他笑了：“这样也能掉，厉害啊……。”黑色卷发披散在人偶细小的肩膀上，墨绿色的眼睛轻轻转动了一下。“我知道……让你吃了不少苦。”

……

维纳斯•桃诺，关于她的事，癸未了解并不多，而且她自己也不愿向别人多言。虽他与她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相识，但说实在的，就朋友身份而言，他仅仅停留在对于她表面的情况上……

癸未翻开，不知何言。

自海氏书一别后，他在图书馆守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一次微风卷帘、凉意入骨的秋天时，紧闭的图书馆大门被打开，那时，她那原本很漂亮的脸蛋却总挂着一丝忧愁苦闷。墨绿色的眼睛明明炯炯有神的，却也难藏悲戚。

维纳斯看着他时，没有惊讶，更多的却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的期许。那时她衣着算不得得体，一件黑色的礼裙，裙边满是淤泥和水，一看就是外面下雨了，而礼裙抹胸破破烂烂的 看上去像是被撕开的。他当时是马上跳起去拿了一大块儿的毛巾披在她身上。她的眼里满是麻木。

“维纳斯•桃诺，混血，我想……让一切重来。”

“这里……是世界图书馆吧?真没想到……真的存在。”

癸未：“图书馆并不能直接实现愿望，但你不妨给我说说你身上……是个什么情况”

桃诺：“……我知道。”

桃诺：“我知道会有风险，我清楚……这个世界不止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一本很老书，我看到过，有那个吧?混沌……”

癸未必须承认，当时听见时他是无比震惊的。因为她还不仅仅知道混沌，还知道混沌的几个阶层，可以说，她清楚的明白混沌之中的神域拥有可以改变人类时间的能力。

但她表示并不知道自己生活有哪些人是混沌拥有者，她原本也不信，直到当时进了图书馆，她想找找这个图书馆里有没有更多关于混沌拥有者的记载，她要找到，找到那个改变时间的人。

既然这个图书馆存在，那……拥有改变时间的人是不是也存在呢?

可是，癸未已经很久没再使用神域的那个能力了。因为时间，我们人类自己的时间如果改变了，会引起其他原本固定的轨迹，这个很BUG，一旦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遥远的曾经，神域的先辈们也尝试过改变历史，然而却造成了更多的事故，所以神域从来不敢轻易使用，而且……神域改变时间的能力并不是无限的，它们很难被激发出来，一旦使用失败也会给使用者造成直接反噬，也会直接损失自身体内80％的混沌，到那时，估计使用者也半死不活了……

“确实……而且，我就是。”

桃诺听闻歪着脑袋，看上去很是疑惑：“猫?”

“严格来说，以前是人……”癸未说。

“你明白这个风险吗?无论成功失败，你现在的生活可是会不复存在的……”

“如果一个人生活的很幸福，那么TA怎么会想着改变时间，改变过去呢?”

癸未没办法反驳。

“你明白吗？那种滋味。”

夜夜笙歌，泡在酒水之中，人格早就崩坏……她仰天长叹。“你知道吗?在来这里之前，甚至还有好几个人对我露出意淫的笑容……”

“所以……现在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太多黑色的花，但他却送了我一支黑色的蔷薇花……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癸未：“黑色蔷薇花的花语是……”

“绝望的爱与禁锢。”她很平静的说。

癸未：“这……我记得它还有其他花语啊，比如粉黑色蔷薇花和蓝黑色的……”

“但那支……是纯黑。纯黑的花少之又少，大多数都是其他颜色深化出来的，而那支是罕见的纯黑……”

癸未：“这个人……是你男友?”

桃诺：“男友?呵，是啊，但现在他配不上这响亮的称呼……”

癸未：“男友也可以重新找啊……好像也必要改变过去?”

桃诺冷笑：“但是痛苦的记忆不会忘……”

癸未一愣，是啊，无论再怎么做，痛苦的记忆怎么也忘不掉。

他沉默了，凝视着她。那时，她将自己当时一切写在了书上，也就是《黑色蔷薇》。自那以后，她每晚都来，不是写书，就是闲聊，但每次都不是高兴的，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她再也没来过了。而《黑色蔷薇》她将它完结了。

书的最后一页有这样的一段话：所以，我重新开始了。

当时他以为她终于释然了，全心全意的为她祝贺，后来他也没怎么去想这件事了，而现在……再看这最后一句话 ，心中的不安升到了极点。

……

我生于一个年薪十万的家庭，生活并不算过的太富裕，母亲早逝，父亲冷漠，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自己做饭穿衣，学也是自己上，没人接送，每天都独来独往，父亲只负责我的日常开销，其他的，一概不问。我知道他忙，也没敢去打扰他，为了让他省心，成绩也算可以，什么都是自己去，开学典礼是，家长会也是，期末结业礼也是。

我很努力的让他省心，直到我高中那会儿，父亲职位调动，日夜疲惫，最终死于加班后回家路上的心肌梗塞，猝死而亡。父亲身体向来不好，听说小时候患过心脏病。所以在我十六那年，参加了父亲的葬礼，葬礼上，我哭不出来，只是眼神呆滞的站在坟前。其他人认为我伤心到极致，所以哭不出来。

父亲死后，我辍学了，去打工了， 既然父亲已死，那也没必要再去好好学习让他省心了吧?其实那时，亲戚朋友们有人想收养我的，我拒绝了。

之后辗转几年，收入逐渐稳定，我不知道我怎么想的 ，但我确定做了这个选择。但现在……我开始后悔了。

我找了很多工作，最后在酒吧里落了脚，说来也巧，当年妈妈在结婚之前也是干调酒师这行的，在当地还算有名气。现在，子继母业，酒吧老板娘人很好，收留了我，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我妈的原因。

调酒师的行业一直很冷门，因此也没有多少能人，不知是天赋还是母亲的护佑，调酒我学的很快，也衍生了更多技能，泡茶煮咖啡什么的，其实这些都还好，我主要学会了经营之类的学识。

本来很好，但，不幸从一个男人的出现就降临了。

怨啊……却又无可奈何。

……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