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世遗书—将军

……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遥望黑夜白天，流动的浮云追逐着光的足迹，它们孜孜不倦、永无止境。长河落日，折花摇舟，初秋的西湖总多了一份善感悲愁，倚靠在路边的长椅上，抬眼看尽扶柳多姿，在眼底展开一幅幅美轮美奂之山河图。

顾遨山，高考过后的在读大学生，学校座落于西湖附近，趁着节假日，远赴杭州的他自是要来看看闻名天下的西湖。

书中所描绘的西湖之景，雷峰夕照、柳浪闻莺、三潭映月、平湖秋月、双峰插云、南屏晚钟……无不俱全，冬天更是有断桥残雪。只是，景色虽好，也难却心头愁苦。

近来，总被一个噩梦缠绕，白天困的睁不开眼，晚上想睡睡不着。本想大抵是学业繁忙，需舒缓心情，然而上大学都多久了，一年了都，这一年里每逢假日他便来看看西湖，去打卡杭州的景致，还找了不少鲜为人知的小地方，找到一些物美价廉的东西，走走停停，只可惜西湖十景都看的差不多了，噩梦依然不断。想过打游戏，但是越打越气，不是自己菜，就是对友菜。最后只有在这些个西湖公园停下来看看书，赏赏景。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这本该是无稽之谈，可每次噩梦都是同一个场景、同一句台词，更是在梦中见过很多根本没见过的人。而这句话常常出席在他的梦里，你相信前世今生吗？每时每刻、孜孜不倦。梦里大多繁杂疯狂，唯独这句从始至终都贯穿着他的整个梦境。

噩梦从何起?高中毕业前一个夏天，大概是高二的下学期的那个暑假吧。

那年夏天，天若有意，四处撒欢，热浪一波又一波，而他和母亲前去丰谷村看望年迈的祖父母，也顺带在乡下纳凉。

祖母做的一手好菜，刚来时，祖母就热情的为远道回乡的他和他的母亲做了一桌子的山珍野味，他和母亲不喝酒，原本祖父斟来的酒也只有自己喝，祖母有意嗔怪，因为祖父很清楚他们不喝酒，这般光景，是为了借个由头自己喝酒，还招呼了隔壁邻居一起来聚一聚。那时，顾遨山才是真正的体验到什么叫“蓬门今始为君开，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只不过，顾遨山认为，祖母做的菜比城市里的好的多了。

其实，到了最后，顾遨山也偷偷喝过那个酒，烈而不辣，好酒，只是被母亲发现了的话……不知道她会说什么。不过，大抵祖父会护着他。

祖父母家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有两亩农田，七十五公分的瓜田，田不多，但两个老人家能好好过活，何况，夏天还有西瓜吃。祖母当即就叫祖父去瓜地里采瓜，在井水里泡着，给他们端来了土方法的冰镇西瓜。西瓜甘甜清冽，瓜瓤红的像天上的夕阳，醉人而纯粹。母亲说，明明有冰箱，还用井水干什么?祖母却笑着说，咱们老一辈的人啊，丢不了祖上给的老法子，这些方法都是他们智慧和辛勤的证明，我们做为后代，怎么能丢掉这样的财富呢?顾遨山在一旁听着，祖母是土生土长的地道农民，没读过太多的书，却能说出这般有道理的话。这大概就是老人的智慧吧。

趁着母亲和祖父母聊天时，顾遨山以出去玩为理由就跑了。然而事实是，他确实想玩，只可惜发小们现在各奔东西，都不知去向，即使VX常聊，也不明各人的处境。但他就想看看，看看小时候喜欢的河流——溪月湾。

多久了?溪月湾还如小时候那般模样吗?水草丛生、石子铺地、鱼儿游动，还有在河边屹立长久的麻柳树，以及一旁依偎的海棠木。抬眼一看，满是曦光，穿过一片片绿叶，哼着儿时的歌谣，趿拉着凉拖鞋，踩在湿湿的沙地上，他越想心情越是雀跃。走进，香花一梦，梦回曾经……

也就是从那年夏天，看了那溪月湾后，噩梦就开始了。

他也曾无聊向祖母说了此事，结果祖母神秘兮兮的告诉他小时候听烂的故事——世界图书馆之谜。什么纸船月光，当这是小说呢?他当然不信。

不过，梦里只言片语间，他倒是尝到一种酸涩和苦熬，其中却还包含着点滴清甜。梦里的主角是谁呢?自己还是别人?

烈火焚烧，金戈铁马，雷鸣轰轰。每逢噩梦开始之际，他总是感受到眼前的一种血红，一半的红，一半的灰色。空气弥漫着血腥味，还揉和了雨的气味。抬眼看天，乌云翻墨、白雨跳珠，暴雨一样，洗刷周围的一切，渐渐的，眼前的一半红色退却，独留空旷孤寂的灰。在梦里，他还看见无数被黑布包裹的人影，他们大多都七横八竖的躺在他的脚下，随后，视线游移，他看见一个身披红袍的人单膝跪地，一柄长戟立在他的身边，他倚靠着，眼里却是藏不尽的桀骜和不屈。那袭红袍早已破破烂烂，上面被鲜血染的深红，和以雨夜，红的发紫。

每每到这，他都想扶那个人一把，只可惜他却像个魂灵，飘飞在空中，看着那人一步一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踏过一具具人体，向着前方前行。

然而，画面一转，一朵红梅，任其飘落……千山万雪落遗珠，败絮纷纷唤长空。阴沉的天空里，一束光芒穿云入海直落人间，雪腻酥香，枯褐色的枝干上悄悄绽放出一朵桃花。白雪换柳絮，又是一年时，他看见一座气宇恢宏的宫殿，龙吟虎啸，他一步一步………最后踏上那宫殿的琉璃砖瓦般的阶梯，迎面而来却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娇小窈窕的女子，他看不清她的脸，只有一个直觉告诉他，她的眉间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和鹤唳，她说，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女子话音刚落，他犹如坠入深海，四周只余沉重的负压和浮起的气泡。他呼喊、他求救、他挣扎，但这寂静的深海，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尔后，深海浩劫，烈火横生，呼天呛地，妇孺哭咽。车辚辚，马潇潇，雨未歇，九重之上，天雷怒呵，他只觉得自己在不停的奔跑、追逐。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四面楚歌是他在那一瞬间感受的所有。

最后，高台初起，他的眼前变成一柄长刃，手起刀落、血花四溅……此刻，他眼前一黑。梦醒时分，已然清晨，唯耳边还萦绕着那句：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望着西湖秋水，顾遨山轻合眼眸，噩梦就噩梦吧，醒来，什么都忘了。今天9月9日，难得的假期，还是不想了。

他起身合上书本，放进书包里，打算去吃饭了，中午了都。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

“《归途》?”得到癸未的允许后，湘葵又不知道看了多久的书。现在她瞄上了一本封面很古老的书。黄土色的封皮、漂亮的毛笔字，翻开却是一种看不太懂的古文字。

癸未：“你怎么连这个都翻到了???”

“就在那个房间”

湘葵看向那个门外挂着捕梦网的房间。癸未表示，失误!

那个房间相当于仓库了，里面放的有一部分是古时人的著作，还有一大部分是除著作以外的自传。和《灰》《黑色蔷薇》一样的存在，只不过写的人是古时的人。因为估计也没有人会回来写了，所以癸未就全放在后面了。

而这本《归途》，相当于代表了。

“只可惜除了看懂了书名，里面的内容……”

癸未：“正常正常，古文字啊，现代那有学?其实也不难，我给你翻译翻译。”

它的开篇是一行字迹飘逸的诗：

归途，归途，何时归?

微心之顾，望春香。

戎马簪缨，提玉邪。

金戈铁马踏冰山，空谷尽是鸦声噪。

归途，归途，胡不归。

微心之顾，覆脂粉。

红绸罗缎，喜轿起。

七尺缟素藏落花，霜舞滟滟万雪山。

捷报飞来当纸焚，顾霜降，人去也。

……

“这是什么意思?”读到后面，湘葵越发觉得晦涩难懂。

癸未：“怎么说?不算一个可喜的故事。”

癸未：“你看看后面罢。”

书：

左家有小女，取字雀鸣涧，深闺人未识；顾家有长子，其字望遨峰，策马看杨花。

（以下翻译版▼）

左家有个小女儿，取名选自“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一诗。久居家中，人们并不多识。

顾家有个大儿子，取名选自“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一诗。年纪轻轻就练的一身好武功，闲来时常骑着马看尽河边杨花。

左顾两家祖上交好，两家在官场、投资等方面也是相互扶持、相互依存，他们的儿女自然也和对方订了亲。

左家女和顾家子更是关系友好，两小无猜、盈笑晏晏，左家女将近成年之际，左家父接旨送其到宫中，顾家子在外出征，浑然不知。

载笑载言，忧思难忘。

左家世代以文为首，顾家世代习武，顾家主顾将军面临退位，而他的长子不到十六时，武艺就为人所听闻，早已被天子内定为主将。

边塞风光，雁群一一，风沙裹挟，北风雪夜，可谓一日看尽一年四季。

“今日探子来报，蛮子不出三日将发起猛攻，到时候我军若防御不当，势必溃败。所以我建议，既然摸清了底细，这几日在他们之前策划一次暗度陈仓。将士们意下如何?”

一旁的军师笑而少语：“知他人之道，可何知他人亦知我方之道?”

“军师的意思是我们这么想，他们也有可能这么想?那军师你认为……?”

军师：“暗度陈仓有一个前置条件——明修栈道，就依蛮子的想法，我们贸然使用，不仅不会奏效，反而会刺激他们提前发起猛攻。这样的话，即使我兵再多也抵挡不了蛮子的大弯刀。”

军师：“敌我兵力悬殊，使用这个方法也有不少损失。兵力本身不足，哪敢这般无所顾忌?”

军师：“即使只用暗度陈仓也有风险。前两月刚战，我方本就折损了不少。上书过去不少，圣上也没有拨人，无疑让我们自生自灭。战士们调息也没有完全调息好，心境也不稳……”

顾副将：“可若不试试，我们也没办法知道最后结果如何。”

军师：“……”

家父年迈，早就不该上战场损耗自身，当时出京时，他极力劝阻，家父最终没有前去，而今，他该作为一个将军去面临边战，也不能让家族的荣耀断送在自己手中，几经压迫，他打算赌。

战争最终还是爆发了。

军师没有估测错误，因一士卒的动摇，偷袭不成，引起蛮人的猛攻，敌我双方大损兵力。

风鸣长啸，飞沙漫天，旌旗十万，怒斩阎罗。

血海飞焰，鼓锣长嚎，冰冷的弯刀刺破胸膛，百花齐放，空载悠悠，眼前只有一片血红。

可又如何?顾副将纵马冲锋，手持长戟，簪缨飘散，以一敌百之势杀的蛮人毫无退路……只是，醒来，方觉一场空梦。长戟而立，精疲力竭，红袍退却，空余一人。

他颤抖着厚唇，血和以泪洗刷一切。此刻，北风呜咽，黑夜如漆，荒漠雨落，洗尽胡雪。

仰天长啸，撼动寒山。岁月轮转，持捷而归。

出征归来，回宫复命的路上，京城上下百万民众无不感谢。刹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即使热闹非凡，他的脸上也难见光彩。归京不出几日，他便接到左家女即日起将入宫侍奉，噩耗不断，家父也在前日撒手人寰。

年少成名，世风日下，终得一场空。

入宫前一日，左家女驻立于将军府门前久久不肯离去。将军府门人不敢怠慢左家女，劝说她进来坐坐，可她就是不肯，约莫傍晚，她将一封书信交由将军府门人，却嘱咐门人：“他如果没有发现就烧了”，门人不解，但没敢问出。

遥想豆蔻时，年少莫知狂，纵马长歌扬天长，花伞下，吾所爱，隔山海，宫中多疑云，此去莫相望。

回想豆蔻年华时，看着他骑着骏马奔驰在马场时，是多么潇洒肆意，不知轻狂，还唱着歌，好不自在，而我举着花伞，思慕着他的身影，但是，现在我却要入宫了，宫中满是阴谋算计，进去了，又怎么全身而退?人生漫漫，一些事，由不得你我，此行之后，还请忘记我。

最终，顾家子还是发现了门人手上的书信，门人惶恐，焦急的向他解释。拆开还没看完，他早已潸然泪下。

归途，归途，何时归?归时已然一场空。

“阿虎!以后就这么叫你了!”少女天真烂漫的笑容铭刻在了少年的心尖上，也倒映了在他柔情似水的眼眸中。“随你怎么叫。”

“那好，阿娘说女人一生只有一次穿嫁衣的时候，红色的裙子很漂亮，以后一定要让你看看我穿嫁衣的样子!”

听闻此言，少年的脸颊涨的通红：“说好了的。”

儿时的戏言终究成了戏言。

此去久别离，胜比天人隔。漠夜独自归，久久自徘徊。

服丧三年，顾家子成了新的顾将军。

次年，先皇后突发急症，医救无效，左家女成为了新的皇后。

……

“这故事的发展……?”湘葵紧捏着书的一角，不知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别急，这本书的结局……”很令人惋惜，他欲言又止。

……

……

—未完待续—

作者君旧世遗书分三回，且听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