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照,已近正午。
地牢中。
与上官浅谈好交易的花神玥缓步走出刑房,身姿摇曳,踩着微弱的烛光穿过长长的走廊。
地牢入口一直有带刀侍卫把守,闲杂人等轻易进出不得。
算是生面孔的花神玥也是凭借宫远徵的令牌才能畅通无阻,见到云为衫和上官浅。
精致的绣鞋稳稳落在平整的青石板上,一步步前进,行走间荡起的浅色裙摆轻盈又飘逸,像一朵盛开在黑暗中的昙花,圣洁得不可思议。
朦胧的光亮映出被黑狐毛领围着的精致小脸,沉静的双眼忽明忽暗,但莫名有种深渊漩涡的吸引力,仿佛只要对视,便无法再移开目光。
背对着花神玥所站的侍卫们并没有直面这一幕,不过,即使他们看到了,怕是也会飞快避开。
因为——
脾气阴晴不定的徵宫宫主、现在的执刃大人此刻正守在入口呢。
少年的占有欲多强,宫门内人尽皆知!
不想被挖眼试药,那就得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你怎么来了?”
看到台阶下长身玉立的少年,花神玥唇边噙着笑,慢慢走近。
缓过神的宫远徵放下环抱的双臂,眉眼间冰雪消融,如水的温柔袒露无遗。
“来接你。”
他动作自然地伸出手,等女子回应。
见状,花神玥笑意未减,毫不迟疑地将微凉指尖落进他的掌心。
犹如自投罗网的蝶。
半分挣扎都没有。
而她的举动,成功安抚住了宫远徵的不安。
宫子羽的挑衅和攀扯,让他骤然明白当初的自己有多卑鄙,失控之下又曾给阿玥带去多大的伤害。
他不知道,私下是否有人像对待当年的兰夫人一样散播着对阿玥不利的流言,也不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和阿玥的那场大婚是否成了被攻讦的证据。
阿玥的宽容与原谅,似乎无形中成了他得寸进尺的理由,以至于,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做的那件事是错的,也从来没有好好反省过。
那一声声道歉,不过是因为害怕阿玥不要他而做出的妥协。
一旦阿玥心软,他便又忍不住沾沾自喜,得意于计划的顺利。
其实,那时的他和当年的老执刃没什么区别吧?
一样高高在上,一样理所当然。
那阿玥是不是也像曾经郁郁寡欢的兰夫人一样心如死灰、无奈认命?
这段强迫来的幸福,真的是幸福吗?
阿玥会不会一直都没放下?
她说过的爱他,会不会也只是哄人的谎话?
胡思乱想一通后,宫远徵承认他慌了。
比宫子羽怀疑自己的身世时还慌。
他无法接受阿玥不爱他,更无法接受阿玥怨恨他。
如果猜测成真,他想,自己要么心碎而死,要么自刎于阿玥眼前,以作赎罪。
总之,他一定活不下去的。
就像破土而出的种子,见过阳光,淋过春雨,熬过寒冬,好不容易要开花结果了,却忽然被埋回黑暗的泥壤里,踩得死死的,既不许它见一点儿阳光,也不许它享受一点儿雨水。
枝叶尽折,它最后只会枯萎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