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室里。
花神玥正给人一勺一勺地喂着药,眉眼舒展,再不见冷淡之色。
宫远徵则是喝一口,便抬眼看一看她,笑意流转,连苦药汁都觉得比蜜糖还甜。
对视时,隐隐还有别样的暧昧与温馨浮动。
托自己的福,宫远徵终于得偿所愿了。
少女主动探望与那恰如其分的示弱,让这次有惊无险的中毒成了破冰的时机,也让他们和好如初。
至于金易和其他人,对此乐见其成、深藏功与名,事后更是仔细捂住了自己“推手”的身份。
然而,他们当真以为自己做的事能瞒过去吗?
且不论宫远徵中了毒后,院中医师和侍卫齐齐消失,导致无人伺候和花神玥一路畅通无阻的纰漏;单是该因毒性昏睡不醒却忽然睁眼的人,慌乱之下露出的马脚,就已经让这出戏彻底垮掉了。
更何况,花神玥也会医术。
借着包扎伤口的动作,稍一试探,便发现宫远徵的脉象其实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弱。
再看他的气息,虽浅,却慢而悠长,显然无碍。
有此猜测,后面才有了刻意为之的一滴泪,令少年自乱阵脚而不知。
而花神玥并不打算拆穿他,反倒配合得做出他想要的各种反应,制造出隔阂渐消的假象。
因为——
该是时候给他些甜头了。
欲语还休,欲拒还迎。
收放有度之下,才能牢牢拿捏住少年易生变故的心。
*
自那日起,清脆的铃声在极为安静的徵宫里又响了起来
连带着,少年宫主发间的小辫子也回来了。
只是,往日最宝贝的编织抹额还是没戴,换成了新的串有蓝色镶珠的更精美的玉石发带。
他腰间照旧坠着用来装毒药毒虫的小海螺,腰后系着暗器囊袋和一支响箭,偶尔出行会配着刀。
要问起那个藏青为底、绣着一支夹竹桃的荷包的话,是近日才多出来的。
夹竹桃虽美,但茎、叶、花都有较强的毒性。可若使用得当,也能入药,强心、镇痛、解毒。
就如宫远徵本人,年少却危险。
面容俊俏,颜色好,身姿清瘦颀长,冲人笑时还有两分乖巧稚气。一旦没了笑,眉宇间的戾气压不住,便又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阴鸷疯意。
他酷爱调配折磨人的毒药、毒酒,也因宫主职责擅解毒、改良方。
这一想,他与夹竹桃实在相配。
荷包出自谁手,也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
差点儿压箱底的羊脂白玉圆佩,亦重回少女腰间。
那是徵宫前任宫主夫人,也就是宫远徵他娘留给未来儿媳的物件儿。
当初,由不知情的宫远徵翻出,误打误撞地送到了花神玥手上,也算姻缘注定吧。
花神玥早慧且性子执拗。
认定了某物、某人,便轻易不会割舍。
所以,在收到玉佩时,她就已经将它和宫远徵视作掌中之物,谁都不许染指。
即使那个人是被宫远徵当成亲哥一样对待的宫尚角。
无人知晓,她有多嫉妒宫尚角。
嫉妒他能陪宫远徵一起长大;嫉妒他将宫远徵养成他的模样;嫉妒他与宫远徵亲近、无话不谈;嫉妒他可以打扮粉雕玉琢的宫远徵;嫉妒他得宫远徵一心相待、笑脸相迎……
每每想起那些画面,她都如鲠在喉。
要不是宫尚角的父亲于她有恩,她怕是早在那一次他惹哭宫远徵时,便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