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吧！博士生小姐!

“账单，账单，账单……”

一间位于布哈拉堡郊区的组装工棚里，身穿肮脏旧工装的阿比盖尔汗如雨下地翻阅着从亚比利安寄来的信件，这些几乎全都来自于亚比利安的轻型飞机制造商马赫蒂，内容是清一色的飞机零件账单，并且面额最低的一张都有五位数，而这仅仅只是一个拿在手里没有一个苹果大的零件!

在搭载V8发动机的赛车在赛程长达1000公里的提亚拉1000锦标赛夺冠并创下304公里每小时的汽车速度记录后，阿比盖尔又开始了新一代热能引擎的研发工作。只能在陆地上奔跑的汽车已经无法作为搭载新引擎的平台，想要达到更高的境界就必须造一架飞机，而飞机的制造成本是汽车远远无法与之相比的，其技术含量也不是实验室的几个人在公棚里就能做出来的。

而阿比盖尔向马赫蒂公司订做的机身，是由高强度航空铝合金制成的能够承受极高压力的特技表演飞机的同款。经过马赫蒂公司的估价哪怕不考虑备用替换的零件这一架也要880万卢拉，在阿比盖尔精打细算地规划好所有备用零件和试飞所需要的高纯度能源水晶后，这个数字已经飙升到了1180万。

学院方面表示，他们只能批阿比盖尔制造引擎所需要的材料和费用。不是因为不信任阿比盖尔的能力，而是制造引擎的经费已经是学院咬着牙给她提高整整一倍研究经费上限拨的了。

阿比盖尔又拿起这几个月收到的银行汇款发票:

赢下赛车比赛后的奖金税后大约有400万，与法兰莎妮汽车公司签的商业订单有300万。出售的V8引擎专利有100万……

“还远远不够啊……”阿比盖尔以手扶额伤脑筋地说道。

就在这时，穿着正装的布洛依琳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她把那份文件拍到了阿比盖尔旁边，叹了口气说:“抱歉，我一点都不擅长讨价还价，对方把价格压得太狠了。”

阿比盖尔拿起文件一看:专利转让，燃油直喷技术，布洛依琳·弗洛雷森斯。一条条长长的商业条款下面的落款是:弗朗西斯共和国，瑞娜汽车公司，金额80万卢拉。

“这可是一项划时代的技术啊!只要实现就可以直接取代燃料气化器。你完全可以拿这一点去要价的呀!”阿比盖尔捂着脸说。

“可也正是因为这项技术太先进了，我把它的前景讲出来他们也不信呀!”布洛依琳懊恼地说。

“算了……现在我们手上的钱已经够交付一套机身了，其他的消耗件我们可以贷款……”

“不行!”

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二人转头一看，朱丹诺娃教授正从工棚角落里摆着的二手沙发上转过头来看着这边:

“阿比，我看得出来你对新项目的热情。”朱丹诺娃严肃地说道:“但记住，你是研究员，你是来专心研究魔法的，不是来还债的。我希望你可以意识到这一点。”

阿比盖尔摇摇头说:“教授，这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资金去继续项目了!虽然说魔法不应该被染上铜气，可没有金钱的支持研究完全进行不下去呀！”

朱丹诺娃叹了口气:“阿比，我从一开始就不明白，你在电能魔法的领域已经有了轰动世界的发现，你完全可以在这条路上继续走得更远，有更多同样重大的研究成果。可你为什么还要另起炉灶，研究已经成熟的热能魔法呢？我看出来了，你研发的新引擎都很厉害，但是它除了让车跑得更快、飞机飞得更快、工厂转得更快以外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我不是说这些没用，但这交给技术学院的学生他们也能完成。我的学生需要去研究的，应该是能够从根本上改变这个世界运行法则的魔法，可阿比你现在做的这一切，仅仅只是让这个世界现有的规则拥有更强的力量而已。”

阿比盖尔沉默片刻，随即开口道:

“所以这才是我执意要研究热能的目的，教授。”

朱丹诺娃疑惑地问:“此话怎讲?”

“恕我直言，我的电能魔法论文，已经为这世上千千万万的研究者提供了足够的灵感和思路了，他们按照我的理论去研发，可以开发出电能的无数种应用……”

“但是!”阿比盖尔脱掉工装外套，跑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开始奋笔疾书地演算:“如果将电能和热能分别转换为动力，假设消耗的魔力、身处的环境和拥有条件完全相同，那么……”

阿比盖尔很快就写满了一整面黑板，并得出两个差距极大的数值:

“电能的上限完全比不上热能。”阿比盖尔潇洒地丢掉了手上只剩三分之一的粉笔。

朱丹诺娃若有所思地看着黑板上的内容，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我姑且相信吧。”她竖起一根手指说:“可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去借钱，知道吗？”

“我知道了，教授。”阿比盖尔又说:“我会把我的生活费拿出来用。”

朱丹诺娃这下直接坐不住跳了起来:“什么!”

能负担的起布哈拉堡魔法学院高昂学费的学生向来都不是平民阶层出身，阿比盖尔也不意外。她的父亲默克·艾森丝塔从索拉捷诺帝国时期起就在全帝国最大的军工企业——斯坦利工业集团担任总工程师，大陆战争带来的海量军火订单让这家企业的收入暴涨。即便是在捷诺维亚革命后进行了国有化改革，默克个人的收入只增不减。因此阿比盖尔的零花钱一直都很多，只不过因为她没有什么很昂贵的兴趣爱好，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就是了。

这些钱阿比盖尔基本上没花过多少，所以攒下来的数额相当可观。可要是把这些钱全都投入到项目里去，虽然很大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资金压力，但……

“你要怎么生活呢？”朱丹诺娃问出了一个十分致命地问题:“你也说过，研究离不开金钱的支持，那研究员也离不开一日三餐吧？”

“呃……”阿比盖尔挠了挠后脑勺:“这个，我好像还真没想过……要不……”

“我去找份兼职做?”

众人一听差点晕过去。

……

“原来如此，是不小心把牛奶倒进咖啡里了呀，还真是意外的收获呢。”坐在新换好的落地窗旁边，河野姬若用手遮着嘴笑着说道，头上的猫耳一抖一抖的。她年轻的外表看上去和稚嫩的中学生无异，但坐姿、神态和语气却成熟地像个大人。按照她的说法，偏幼态的外表似乎是她们种族的一种特性。

“虽然说黑咖啡的酸涩是其精华所在，但对不了解咖啡的人来说是无法接受的。牛奶不仅可以中和这种酸涩，还能提升口感，最重要的是咖啡的香气会和奶香相互交织，让风味上升到新的高度。”阿芙有些紧张地说着先前组织好的话，穿着在维雅娜买的洋装，摆着霞教给她的淑女坐姿。她一边说，姬若一边拿笔记本记着。

“有道理呢，我认识的一些人，也喜欢把牛奶加到红茶里喝。”姬若双手捧起咖啡杯，看着杯子里那一抹淡棕色，闻着它散发出来的美妙香气:“咖啡的味道很浓烈，很有刺激性，牛奶的顺滑让它变得更细腻柔和，相比较于纯粹的黑咖啡那种振奋，拿铁更令人轻松愉悦。”

在阿芙接受姬若的采访时，霞端着两杯柠檬水走到了窗台前正在安装窗口柜台的两名女性工人面前:

“女士们，喝点水吧！”

“谢谢你，小姑娘!”刚装完台面的那位短头发的女性工人放下手里的工具，拿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摘下手套接过霞递来的杯子一口喝了大半杯:“哈——天气暖和起来了，下次出门就不用再穿棉衣了。”

“是的啊，天不冷了，大家也都爱出门了，到时候客人就更多了。”霞也感叹道。

“在对着街道的窗口卖东西啊，真是个好主意。想必接下来你们家的生意也会更加兴隆吧？”

“嗯，大姐下次也带……朋友一起来吧！”霞没有邀请她和她的家人或者男朋友一起来。这个世界经历了长达六年的大陆战争，超过一亿名青壮年男性在战争中丧命，如今的提亚拉大陆超过70%的人口是女性，如今为了恢复社会生产力许多本应该由男性担任的重体力劳动也开始由女性工人承担，原本在帝国时代被忽视的女性权益和女性政治权利如今也已经成为了大陆各国都无比重视的议题。当然，还是比不过遥远东方的女权国家姬国就是了。

“好啊！”女工把杯子放回霞手里的托盘上，然后转身呵斥她的徒弟:“喂，小姑娘，搞快点！我们还要赶着去下一家呢！”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看上去才中学毕业的女学徒连忙加快了手脚。不一会儿，整个台面都安装完成了。

霞看向新装的落地窗边的桌子，姬若的采访还在继续，聊完了咖啡又开始聊到店内的装修，尤其是对这一整面墙的玻璃赞不绝口，还建议阿芙在玻璃上贴一些文字和图案。姬若给出的这些建议阿芙都一一接纳，并且还接着谈了谈对日落之屋今后发展的看法。

“那么，我要问的问题就这些了。”姬若合上笔记本起身准备离开:“我会和我的编辑商量，把你们的这篇报道放在杂志比较显眼的位置的。好好期待一下吧！”

“好!非常感谢你!”阿芙也站起身来和姬若握了握手:“希望以后可以常来！”

“嗯，再见喵～”

河野姬若走出咖啡屋，坐上停在店门口的一辆崭新的深蓝色法兰莎妮250GT敞篷跑车。这辆车不仅外观设计惊艳，跑起来也很快，它装了一台比本届大赛那辆冠军车的V8还要强劲许多的V12发动机。姬若在昨天的发布会上第一眼看到它就心动斥巨资买了下来，虽然意识到自己冲动消费甚至加价当场提回家的时候抓狂了好久，但开了一天下来心里的苦闷都随风与引擎的声浪散去只留下满心的欢喜了。

敞篷跑车离开后，阿比盖尔从它后面停着的厢型车里走了出来，望着它离去的背影，不甘心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不该待在这家伙里面的。”阿比盖尔敲了敲引擎盖，似乎是在对被移植到里面的那颗V8说话。阿比盖尔走到厢型车后面，打开厢门，从里面抱出来一个大板条箱走到日落之屋的店门前，用膝盖推开了店门。

“欢迎光临!呀，是阿比!”霞一看进来的是熟人，便立刻走上前去迎接。

“嗨，霞，你们要我帮忙做的全自动咖啡机完成了，一共两台!还有一台我马上拿进来！”

“我来拿吧！你先坐着歇会儿，我给你倒杯柠檬水来。”

“啊不用了，我正好去拿另一台!”

霞轻轻松松地拿起了阿比盖尔抱着很吃力的箱子，好像完全没有一点重量。

两台咖啡机都搬进来后，阿比盖尔开始拆箱和安装。一台咖啡机大约有两尺高四尺宽，有八个咖啡接口可以同时做八杯咖啡，从研磨咖啡豆、萃取到出液全部自动化，还能转动上面的机械把手调整咖啡的出液量、浓度、牛奶的比例和加料的类型。阿比盖尔还做了一个喷管用来喷出萃取咖啡液剩下的的热蒸汽，可以很快打好一整杯的奶泡。所有的材料都会由机器定量投放，即使是完全不懂咖啡的店员，简单地教一遍也能做出一杯合格的咖啡。

店里的大家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想要试一试这新奇机器做出来的咖啡是什么味道。最近将魔法应用到生活中的机器越来越多，大家都对新的发明创造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机器启动，随着一连串新奇的噪音响起，不到两分钟，一杯香浓的咖啡便从机器的接口中流出，并在刚好倒满一杯的时候停了下来。

霞也准备好了一杯她自己动手调的咖啡。她把两杯咖啡一起端到吧台前的一位熟客面前，让她评价一下咖啡的口味。

这位来自新兴企业的女老板将两杯咖啡分别端起来喝了一口，沉思片刻后得出了结论:

“人工组完胜。”

出乎意料的是，日落之屋的店员和顾客们听到这一结果都高兴地欢呼起来。

“机器制作的这杯咖啡，在所有方面都足以称得上是一杯不错的咖啡。”女老板评价道:“但是和人工制作的这杯比起来，它显得不够细腻，或者说还不够完美。如果让我选，我还是会选择手工的咖啡，只要它还会继续卖而且不涨价。”

“不会涨价的。”阿芙站出来说道:“相反，今后霞的手工咖啡依旧保持原价，而机器量产的拿铁咖啡则会降价到10卢拉一杯!”

全场顿时欢声雷动，要知道10卢拉也就一个面包的价钱，这样的话哪怕是工资卡在工会给出的及格线上的日结工都能每天过来喝一杯!

阿芙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

阿芙转头一看，是阿比盖尔，正示意自己和她讲悄悄话。

阿芙把耳朵靠过去，阿比盖尔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那个，这台机器可能还不是那么可靠，我觉得我有必要经常检查一下……”

“这个，没问题呀，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都可以来，我帮你查查我们的日程表给你安排几个日期……”

“这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阿比盖尔红着脸，沉默许久后，总算是鼓起勇气坦白道:

“能让我在这里打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