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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谈

焚酒

董小少爷觉得自己有许多年没那么累过了。

犹记上次在城里东奔西走尚且停留在懵懂年纪,那时的他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凭一己之力置办一家脱离于将军府掌控之外的“病梅馆”,实乃前无古人的伟绩。

可把孩子牛气坏了。

不过后来陈云霁那混账进了府,辉煌历史被他有意无意的拿出来炫耀,却遭到了无情嘲笑。

陈久:“自营自荐的馆子,一没财力二没名气,稍有点风吹草动就可能闭馆歇菜,对贵府半点威胁都没有。见过小毛孩子过家家吗?”

瞧他愣住,陈久当场笑出个惊天地的动静。

整这死出。

他当时非常生气,但碍于面子没敢撒泼,之后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又发现似乎真是这么个理。

董斌何许人也?运筹帷幄野心勃勃且猜疑心极强的权谋家,里外不认人,大义灭亲的事他做起来跟拔毛一样轻松,这种人是绝不可能放任一个逆子在家里外面两头窜的。

除非这逆子是个傻货。

董艺眼望天际,木然的想明白了,如若当初开的是家武馆,估计匾还没挂上去,馆子就被人连夜掀了。

至于现在为何又改了态度,时不时骚扰一番,归根结底也是一个套路——因为董艺这奇葩真把馆子经营下来了呗,不光经营下来了,身旁还有个祖宗天天帮忙周旋。

他自己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探花郎,与入堂听政也就差一顶乌纱帽,董斌疯了才真不和他计较。

果不其然,董艺这边一连忙碌几个日头,刚准备回府歇脚,人都还没迈进门呢,抬眼就与挂在墙头的陈久猛打个照面,陈久也丝毫不废话,直朝他嚷:“董小五,你亲爹找你喝茶!”

底下不少丫头侍从,门前总保持肃静庄重,压抑久了都快忘记主子们笑起来是何等尊容,如今倒好,陈久这连吵带笑的一嗓子直接把在场所有会喘气儿的全刺激了。

董艺当场就毛了,用手指他:“你别在外头丢人现眼成吗?”

陈久觉得莫名其妙:“我连墙都没翻完叫什么外头?”

董艺忍无可忍:“下来!”

陈久的脸皮大概是找裁缝加厚过:“那你去也不去?”

这场面,他若是不应,怕是真要落进闲言碎语里了。

他想暴跳如雷,奈何这雷临门一脚还顾及一下面子,所以到底只是声大,毫无威慑力:“去去去!你说你好歹戴着府邸的头衔,大白天爬墙成何体统,小心我以后出门都不认你!”

陈久抓抓脸,心说墙立在这儿不就是让人爬的?狗还钻洞呢,你们又不给它设些个条条框框的规矩。

罢了,既不让白天爬,那改晚上好了。

董艺进门后又叫住了预备走人的陈久。瞧陈久今日着了整身的藕粉色,光站在地上就能骚人一脸,董艺来不及翻白眼,抢先问道:“那小子醒了吧,怎么样?”

陈久眯眼想了想:“啊,能下床,赶巧今日天好,我让人将他拉去涮涮了。”

……怎么说的跟洗白菜似的?

董艺:“他方才好些,你可不敢让他这么热一阵冷一阵的,当心染上风寒再刺激伤口化脓。”

其实他倒不是怕人出事。陈久惯会照顾人,君子远庖厨,他甚至能在闲暇之余秀秀手艺,只怪这家伙将边界感拿捏的非常死,不熟的无论好坏概不负责。

陈久闻言却不以为意:“这不有你送来的药材吗?只一副便市面难求,这要还吊不住他的命那我也没招。”

这家伙知道我去干什么了?

董艺先是诧异,不过想来这倒也没啥稀奇的,转而感慨:“诶呀,我一时间竟不知,他是待在鲁班宫更惨,还是跟了你更惨。”

他嗤笑:“一线生机的差别而已,但若让他重选,他必定还是会选择我。”

董艺来了兴致,用胳膊肘捣他:“怎么说?”

陈久:“鲁班宫最不缺绝望之人,但那些人即使再听话乖顺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的眼睛是死的。操控他们固然简单些,可毫无用处,所以最好找活的,那些还尚存一丝希望,而只要有希望,一切就都好说。见过余烬复燃吗?”

死灰只会渐冷,余烬才有望复燃。

这也是陈久赋予他一线生机的意义。

董艺闷头想了半天:“厉害。”

虽然难说厉害在哪里,但确实刁钻。陈久选人从来都是奔着点去的,其他懒得管。而此时他固然保持原有姿态,抓抓头发朝他一摆手:“你早些去吧,我还有事要办。”

对方嗤之以鼻:“回屋睡觉?确实是大事。”

陈久抬手照他后脑勺扇,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今时几更天,今朝几月里?斗兽场放着你管吗?”

他困惑:“不是还有那谁谁帮你么?”

陈久将桃花眼笑眯成两条缝,仿佛在看一傻子:“我要当真放心那姓顾的自己持刀上阵就叫造孽!顾上玄确实有两把刷子,但都限于纸上谈兵,未有一次实践经历——上来就接管鲁班宫,白送人头折的是他家一兵一卒,人头落到我这里是损的就是将军府的名誉,这算盘珠子直接打进我耳朵里得了呗。”

董艺张了张嘴:“这……那我爹为何还如此器重他?这不明摆着请敌坐上席吗?”

陈久朝门外看了看,那里站着许多丫头,正清点货物。

董家少爷小姐们的仆从在裁选时通常需要“过六桥”,这是人尽皆知的严格测验,但极少人知道这“过六桥”实际有七道关,而这“第七桥”的考官,就是董斌。

换言之,眼下所有仆从都曾经过董大将军的手。说白了,他们可以是效忠的仆,亦可随时变成董斌手底的线。

这些是董斌亲口告诉他的,诸如此类的事董斌对他从不隐瞒,因为没有任何必要。

陈久收回视线,低声道:“你我能想到的事情,你爹自然也能想到。既然由着做了,那为的肯定不是任人鱼肉,而是请君入瓮。”

董艺顺着他的话仔细想了想,渐渐明白了。

合着董斌这是要借刀杀人?

倘若顾上玄真不明不白死在鲁班宫,那确实不好交代,但如果加上陈久这深藏不露的“驭术师”,结果可就未必了。

陈久这些年被养在将军府,一直以“寄人篱下的优伶”身份示人,在外名声坏透了,任谁也不可能将他与鼎鼎驭术师扯上关系。斗兽场又划在董斌名下,众人都以为斗兽场的平安运作是将军府上下共同牵制的功劳,谁会相信这其实是陈久自己拿命拼出来的?

到时候如若顾上玄真遭遇不测,完全可以直接将陈久领出来挡剑——陈久这个小白脸都能平安无事的走进走出,那顾上玄的死只能归结于天降横祸。

届时,就算顾家再闹腾也翻不出什么花了。

而陈久管与不管,其实都由不得自己。

想清楚了,董艺抬眼对上陈久的眸。

他似乎很清闲,双手背在身后,离远了看像个能卖弄文墨的纨绔子弟。察觉董艺在看自己,也不过歪头挑眉,眸色温润似黑玉。

董艺有一瞬岔神,想这双眸子里若藏了什么,那大抵会有倚叠成山的架势。

陈久瞧他莫名发癔症,便搡了他一下,催促道:“快去,晚了又该骂你。”停一停再补充:“别跟个老顽固穷计较,认清现在谁才是当家,你没理由真和他过不去。”

董艺站着没吭声,陈久便又去搡,他这才扭头走了。

思来,这几日忙前忙后,回来风尘仆仆,屁股还未沾椅子就要再赶去听亲爹说教,关键那姓陈的混蛋连声谢谢都不说,想想委实憋屈。

他匆匆回头看了眼,却只来得及看清他左掌内一点殷红。

……爱心???

他放空一瞬,随即打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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