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帝后

乾隆脸色一僵，下意识沉默，他当然知道如懿多年不孕，是因为她和高晞月嫁入潜邸时，琅嬅赐予她们二人的那对手镯。

关于这件事，他在琅嬅临终前也问过，包括很多他之前疑心的事，琅嬅坦诚一度受人挑唆，对如懿心怀不满，但镯子的事，她不知情，至死不认。

后来，素练蹊跷离世，莲心吐露心声，他也多少猜到了，镯子的事是素练做的，除了这个，还有很多事，都是素练一心为琅嬅着想，打着皇后的旗号做的，琅嬅被蒙在鼓里，还无端担了罪名，连累了两个儿子，最后悲伤过度，郁郁而终。

这番说辞，如懿自然不信，认为琅嬅是不愿让皇帝失望，让富察氏受到牵连，才不肯认，对于这一点，他很理解，也安抚过，还亲口跟如懿承诺，无论以后有没有孩子，都不会薄待了她，不会遗忘多年的情分。

可是，他毕竟是皇帝，如懿是他的妻子，琅嬅亦是，坐在这个位置，他不得不舍弃一些私心，求得各方平衡，相安无事。

前朝后宫，没什么不一样，只要有人，就少不了算计，免不了争斗。为了顾全大局，制衡各方，有时候，哪怕不是他的本意，他不愿去做，却不得不做，哪怕他是天子，一人之上，也有很多无奈，很多委屈。

“如懿，朕知道这件事，总是亏欠了你，可是，时过境迁，死无对证，说也说不清了。无论如何，咱们还有永璂，朕会和你一起守护他，让他平安长大，将来替朕分忧，成为我们的骄傲……至于永璟的事，等令嫔出了月子，朕会亲自再问她，若她真有嫌疑，朕绝不偏袒，你看如何？”

“皇上思虑周全，臣妾先告退了。”

看到门开了，如懿缓步走出，神色疲倦，意欢紧走几步过去，一脸不安：“姐姐……”

“无事，你进去吧。”

看到如懿这个样子，脸上艰难扬起笑意，意欢心中酸涩，缓了一下，才走进了养心殿。

“舒妃，你来得正好。”

乾隆坐在那里，看到意欢朝他走来，五官精致，气质清冷，秀外慧中，楚楚动人，一如初见那一晚，不禁有几分伤感。

“皇上，刚才，皇后娘娘……”

“意欢。”乾隆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朕还记得，你是乾隆六年入宫的，一转眼，你也陪伴朕十八年了。过去，朕总是喊你的称号，舒贵人，舒嫔，舒妃，还是第一次这般叫你……”

“是，皇上。”舒妃沉默了，前世的她，一心想得到皇上的眷顾，想要夫君真心相待，压根没有注意到，皇帝叫过琅嬅，青樱，如懿，哪怕是爱妾，慧贤皇贵妃也得皇帝亲呼“晞月”，这般被叫闺名的荣宠，她是没有得到过的。

“今日，不谈别人的事，来，陪朕坐坐。”待意欢坐下后，乾隆再度开口，“朕也记得，那一年重阳家宴，你为朕唱了一曲《醉花阴》，还对朕说，你这名字，有心意欢沉之意。”

“皇上还记得。”意欢声音平缓，忆起往事，多少有几分感触，要是当年没有心怀执念，踏入深宫，也许如今的她，会是另一番光景，夫妻深恩情，儿女满膝下，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世一双人。

“有样东西，朕一直收着，不曾给你，如今永璟走了，朕又翻出来，想着，还是让你看一眼，朕为十阿哥取的名字……”

看到那张泛黄的纸上，浓墨重彩写的“永玥”二字，意欢心头一颤，眼中含泪，小心翼翼把纸捧在心间，默念着十阿哥的名字。

“这个‘玥’字，有神珠之意，相传黄帝之子少昊出生时，五色凤凰携百百鸟集于庭前，将一枚果核投到少昊手中，化作一颗神珠，得名为‘玥’，意为天赐仙君之物，福泽无穷。朕原本以为，这个字可以为十阿哥带来福气，让他度过难关，不想，还是没能留住这孩子……”

“有时候朕在想，会不会当初，执意立如懿为后，根本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