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算我什么人啊

接到于小雨电话时，我正在食堂吃着一顿尴尬的午饭。赵泛舟在我身边不住地絮叨着，时不时夹块肉放进我碗里，而我对面，坐着的是宫郡和安宁。

造成这种滑稽场面的罪魁祸首是安宁，是她非要拽着宫郡凑到我们桌子上来的。宫郡自从周末在宿舍睡了一晚以后，就总是躲着我，而我也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和赵泛舟来往着。

安宁的理由是好长时间没见了，在一起吃顿饭，顺便看看我的小朋友，这个理由很充分，没有人能拒绝。于是我和宫郡面对面各自低着头吃着饭，而旁边两个人聊的正欢。

我把最后一个鸡腿放进安宁盘子里，说道：“安宁多吃点，最近又瘦了，是宫郡没好好照顾你吗？”

安宁从善如流的撅起小嘴，说道：“就是啊，天天都不如人家小哲想的周到。”

宫郡笑了笑，伸手把安宁脸颊旁一缕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说道：“你就听他挑拨离间吧。”

安宁转过头，大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冲宫郡扮了个鬼脸，耳朵上的流苏耳环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我被晃得有些眼疼，闭了闭眼睛，低头往嘴里扒拉着米饭。

赵泛舟似乎看出我情绪不太对，凑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吃饭吧。”我没有抬头。

小孩不甘心，继续问道：“是不是不喜欢吃，我给你买碗粥去吧。”

“我说没事！”我放下筷子转头大声说道。

几个人愣愣地看着我，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正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时，于小雨的电话打了过来。

“对不起，我出去接个电话。”按了接听键，我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

“什么事？”我的语气并不好听。

“吃错药了？”于小雨不甘示弱。

“快说，老子忙着呢。”

“忙着跟你那小男友约会吗？”于小雨这个人真的很不会来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到底说不说？”我有些不耐烦。

“好好好，大少爷，是这么回事，这个周六晚上有个聚会……”

“不去！”我打断了他的话。

“你听我说完啊，”于小雨似乎也有些急了，“是咱们几个高中的老同学来我们学校开交流会，这不说好几年没见了，打算聚一聚，他们都知道你也在这里，让我邀请你，不去不好吧哥们。”

听完于小雨絮絮叨叨一大串以后，我沉默了一会，问道：“都有谁？”

“你都认识的。”于小雨说了几个高中同学的名字，我努力的回忆着，发现有好几个都已经对不上号了。

“还有……”于小雨似乎有些为难，咳嗽了一下，说道：“还有冯霁阳。”

我感觉脑子哄得一声，眼前有些发黑，那个我此生都不愿再想起的名字，被于小雨无情的说了出来。

冯霁阳，我高中的同学，说准确点，是我高三的同桌，再准确点，是我的前任。

在那个懵懵懂懂向往真情的年纪，我发觉了自己的性取向，还算阳光帅气的同桌就渐渐走进了我的心里，而他似乎对我也有好感。

我们一点一点靠近着，上学放学一起走，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他的书包里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小零食，我俩在课堂上边听课边偷吃东西，书本捂着嘴巴，眼睛笑成两条缝。我们努力学习，并说好了将来上同一所大学。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总之，拥抱接吻避免不了的也发生了。就在我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想象之中时，他的一句话浇凉了我的美梦。

那是学校一次放假，我在他家里写作业，似乎是犹豫了半天，冯霁阳吞吞吐吐的和我说道：“我妈让我去国外念大学。”

我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问道：“可是我们已经约定好了啊。”

“我得听我妈的。”冯霁阳嗫嚅地说。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有意躲着他，可是没想到这个决定竟然成了我高三的一场噩梦。

在百般求和无果后，冯霁阳彻底恼羞成怒，真的用恼羞成怒这个词我还是便宜了他。他开始在同学们之间散播我是gay，毫无趣味的高三生活大家都对八卦感兴趣得很，没多长时间，我就成了同学们眼中的怪物。

女生都对我唯恐避之不及，却整日在背后指指点点，一些不怀好意的男生开始纠缠我，上学堵，放学堵，甚至把我堵在厕所非要看看我到底是男是女。

我尽量躲着，忍着，盼着，盼着高考早日到来，好结束这地狱般的日子。可是事情最终还是传到了班主任那里，就这样在高考前一个月，我被爸妈领回了家。

那段岁月成了我青春时期刻在心里永不愈合的伤疤，在填志愿时，我特意选了离家很远的学校，就为了躲开那让我不堪回首的地方和人。

几年来，我慢慢的独自舔舐着伤口，一点一点抚平着伤痛，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时，当初那个挥刀的人又一次无情地出现了。

见我久久没有回答，手机那头的于小雨试探着问了一句：“兄弟，你还好吗？”

我吸了一下鼻子，一丝丝秋天独有的凉钻进了我的身体里，在冷却的心上结着霜。

“地址在哪？”想了想，我还是答应了，毕竟除了冯霁阳还有其他同学，我不能太过于任性。

“好嘞哥们，老皇城218。”小雨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似的，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我自嘲的笑了笑，心想不管什么时候，我都那么特立独行的让人操心。

“有聚会吗？”宫郡低沉的嗓音和着烟雾飘过来，我扭过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的他。

本能的想去夺他手中的烟，手伸到半截又觉得不妥，停在半空捻了捻手指，又尴尬的缩了回来。

“嗯，高中同学聚会。”我低头答道。

“不愿去吗？”宫郡接着问。

“还行吧，不是太想去。”我回答的模棱两可。

“什么时候，在哪？”宫郡掐灭了烟头，转头说道。

我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诉他他问的太多了。

宫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随便问问。”

“没事，”我也笑了笑，“又不是什么秘密，周六晚上，老皇城218。”

宫郡点了点头，说道：“地方不错，去了记得少喝酒，玩得开心点。”然后顿了一顿，又说有事找他。

我伸手在他肩上挥了一拳，笑道：“你就这么盼着我出事吗？”

心里却想，有事找你，你算是我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