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奸细

盼儿已经睡得迷糊，却不想被外院里鼎沸的人声吵闹得披衣起身。推开房门，便见着十多个鬼王宗弟子，皆着黑衣斗篷，黑压压地站了一院子。领头的是青龙，带着鬼先生一道。见到盼儿出来，沉声问道：“舒窈呢？”

盼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连礼数都忘了，回道：“在屋里呢。她亥时就回来了。”

青龙示意她进屋去，她隔着床幔环视屋中，又哪里有舒窈的身影？她陡然一惊，回头向青龙道：“青龙圣使明鉴。舒窈姑娘的的确确亥时回房，之后便说要睡了。盼儿便再未曾打扰，之后的事，便不知道了。”

青龙的脸色愈发冷下来，鬼先生缓缓上前：“青龙圣使，还是先搜一搜其他地方吧。若当真是舒窈，现下已然封了所有出口……”

舒窈躲在暗处，正发愁时，却被人捂了嘴，掳进一间卧房之中。房中黑暗，看不清那人的脸，却是熟悉的药草香味。

“你……”

舒窈正要说话，却被那人继续捂了嘴，道了一声“嘘！”双手揽上她的腰，横抱起来，置于榻上，随手扯过被褥盖上。

俩人的脸靠得极近，呼吸可闻，让舒窈有种极不真实的眩晕感。

“秦无炎？”舒窈小声唤道。黑暗中，她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但她知道是他。

“没有大喊大叫，倒是学得聪明些了。”他压着嗓子道。

门外有悉悉索索十来人的靴子踏在石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然而舒窈已来不及细想，便已被夺走了呼吸。他的吻柔软而炽热，将舒窈的面庞染得一片旖旎。

门却忽然被重重地踢开了。青龙正与鬼先生争辩什么，还没有结果，便已有动作快弟子一脚踢开了他的房门。

他终于放开那口脂都已被吻花的唇。下意识扯了被褥将舒窈的脸裹住。他的唇上还残留着粉红色的女子用的口脂，却镇定自若地从床上坐起来，甚至还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青龙大哥和鬼先生深夜造访，不知是有何事？”

青龙看着此情此景，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没……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作势便要拉着鬼先生离开。

倒是鬼先生，无视了青龙，镇定自若地率先开了口:“秦公子见笑了，如今鬼王宗出了细作。公子今夜，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未曾。”他依旧带着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意。

“鬼先生，我看……”

还未等青龙说完，鬼先生已然道:“那不如掀开被子，看看公子卧榻之侧……”

青龙惊讶于鬼先生竟能如此镇定地说出这番话来，终于再次开口，笃定道:“鬼先生，无炎是我的好兄弟，我信他。他的卧房中，绝不会藏有奸细。”

“青龙圣使此言差矣。方才我也不愿怀疑舒窈姑娘，可若是找不见她，便也无法洗脱嫌疑。”鬼先生道。

倒是秦无炎，极轻松地笑出声来，转而回眸道:“看样子咱们的事是瞒不住了。反正我已向宗主提亲，你也别害羞了。”

舒窈明白他的意思，从被子中探出发鬓散乱的小脑袋来，俏脸通红，怯生生地带着些许哭腔，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而后又是将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去。

鬼先生刚想上前去，被青龙拦在身前:“舒窈既然在此，自是洗脱了嫌疑。年轻人春宵一刻，鬼先生当不会如此不知情趣吧？”

“哦？当真是春宵一刻？”鬼先生凌厉的目光扫过依旧挂着淡笑的秦无炎，和几乎羞怯得将整张脸缩进被褥里的舒窈，语出惊人:“方才你们发现奸细的弟子，曾说过那奸细着的白衣，身形十分飘逸？”

守在门外的弟子中，有一人出列答到:“是。只是那人身法极快，白衣又融进雪地里，属下未曾看出男女。”

“那倒是简单，不知舒窈姑娘可否出来一见？若是未曾穿着白衣，便可自证清白。”

青龙一惊，只觉得这鬼先生也太过分了 些，倒是舒窈哭哭啼啼地开口:“你……欺人太甚，如今我衣衫不整，如何出来？你是想叫我一死以证清白吗？”她呜呜地哭着，抽噎着:“青龙大哥，若是你们不信我，又何必费尽心思抓我阿娘，非让我来鬼王宗？”

秦无炎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故作轻松道:“到底是小姑娘，不过例行的搜查，便吓成这样。”转眸望向鬼先生时已然收了那抹似有似无的笑，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鬼先生:“今日之事，乃是秦某一时情难自禁，强留下舒窈。怎么，鬼先生这是……连秦某私事也要管上一管?”

屋内昏暗，不过是借着门外的月光勉强视物，舒窈却好似看见了光。那光来自秦无炎的眼眸，似乎带来无限炽热，让自己可以安然地蜷缩在被褥里，不去面对那些凛冽的寒风。

“秦某今日已向宗主提亲，我与舒窈既已定下终身，还望鬼先生将今日所见如实禀报给宗主才是。”

“好了，鬼先生。这深夜来打扰已属不该，何况……”

青龙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鬼先生打断:“既然如此，便不打搅了。告辞!”

外面终于又恢复了深夜里该有的平静。

她终于从被窝里彻彻底底地探出头来。经过方才那么一闹，哪里还能有什么瞌睡。

俩人都并排躺着没有动，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沉默了半晌，腰身忽然被揽住，耳边传来某人轻佻的声音：“我说已经向鬼王宗提亲的事，可不是信口雌黄。”

舒窈才刚刚被他用这种方式救了，翻了个身，没什么气势，甚至有些怯怯地质问他：“为什么？你根本就不想娶我。”

秦无言支起一只手臂撑起脑袋，垂了眼眸直视着舒窈的眼睛，有些恶劣道：“我不想娶你，却并不介意娶你。你我联姻，是眼下对你我最好的选择。不管是你在鬼王宗，还是我在万毒门。我们都将会是彼此的后盾。”

听到这近乎冷酷无情的话语，舒窈本能地打了一个寒颤。他靠近过来，揽住纤腰的手紧了紧，却让舒窈想翻身往更里面逃窜，摆脱他的桎梏：“我才不要嫁你……”

秦无言却也一个翻身将舒窈继续桎梏在自己面前，在她话音未落时，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舒窈的脸霎时间涨得通红，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这又羞又窘的模样，本能地往被子里躲：“你这个登徒子……”

“若我当真是登徒子，今夜你早已是我的人。还由得你说不要嫁？”秦无言的语调依旧轻松惬意，舒窈却能感受到他胸腔里的心跳声。

舒窈没由来地有些心虚，却掀了被子坐起来，赌气道：“我要回房去了。”

想翻身下床的动作却被秦无言一把拦住：“做戏便做全套。若是鬼先生怀疑，顺着你，查到那个合欢派的细作也未可知。”

空气忽然安静。最怕的就是秦无言这样聪明而又危险的人。明明自己什么也没有说，却被他把底摸得一清二楚。舒窈嘴硬道：“什么合欢派细作，我不知道。”

秦无言斜斜睨了她一眼，唇边漾起一个危险的笑容，贴着她的耳边，低声道：“你今天，难道不是为了去见那个细作，给金瓶儿传信么。通知她鬼王宗已经发现了她的藏身之处，若是她不想接鬼王令，便换个地儿继续藏着么？”

舒窈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要如何从这件事里撇清关系，秦无言却自顾自的躺下来：“若是你想害了金瓶儿，再牺牲一个合欢派的细作，便回房。若是不想，便在我这里将就一晚。随你选。”

她愣了片刻，最后终于回去躺好。却刻意与他之间拉开距离。她不知道自己唇边的口脂被吻花了，像一朵花盛开在白皙的皮肤上。

他的呼吸粗重了些，却翻过身去背对着她，缓缓问道：“决定了？那就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