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章城楼上

春日里与叶冰裳踏春赏花，偶尔与黎苏苏两看生厌，夏日里吟诗作画，半个屋子都是叶冰裳的画像。他们几乎什么都一起，日日长长相守，不分离。

夏末，满池的荷花已然退尽，只余下肥厚的荷叶，风一吹，绿波荡漾，送来清爽的风。北地的夏日热，就算挨近末尾，也与凉搭不上一丝丝边，荷花池理所当然的成宫人聚集之处。

人一多，自然免不了是非功利，尤其是权力的中心——皇宫。

纵使议论皇帝是大罪，但遮遮掩掩的由头还是细微响起，借着些沾上边的小事，宫人们进行一番云里雾里的猜测，对皇帝既惧又隐了几丝攀附的心思，而对皇后则是情绪复杂，千般心思。宫里也好，宫外也罢，似乎都未影响被议论的主角。

黎苏苏乐得自在，再无人说什么相许人家之类的事，旁人顾着她，怕她伤心，而她畅心的很，日日去找叶冰裳，脸皮愈发厚实了。澹台烬偷偷处理掉嚼舌根的宫人，日日与叶冰裳恩爱，睡时醒时都有爱人相伴，心情倒也喜悦。只有叶冰裳内心充斥着割裂的情绪，千般思绪都化为一张笑脸，像似要燃尽烟火前的绚丽。

枝头浅白，摇曳风姿，终零落成泥，一地雪白，凄凉又风流。

叶冰裳看着梨花雕木的盒子放入最后一张书信，心神一晃，想哭了。澹台明翰的信已然到她手，往日那些美好的记忆不会有了，痴贪一时也避不过该来的，她该经历的。

她将是杀死自己的凶手，一步步走入她为自已划定的结局，死亡是她唯一的抗争。

谁也没想到澹台皇室还有皇子，并且有一股不小的势力，更能躲过皇宫里的层层护卫与叶冰裳接上线。往日无一丝波动，却突然在众人眼下波涛汹涌，无人察觉，真是可笑！也可悲！蒙住所有人的耳目，强行扭转轨迹，偏又无人叹一句怪，暗处的窥视与血淋淋的撕改，绞杀着他们本该美好的一切。

叶冰裳的身影越发单薄，一半隐于暗，一半现于光，割裂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染上淡淡的忧伤。

禁军照旧巡逻，乌鸦依旧窝在殿墙之上，宫人来来往往，但叶冰裳被轻松带走，无一人察觉，好像众人都看不见受尽恩宠的皇后已经无了痕迹。巨大的屏障横在他们之间，压抑又绝望。

寒风呼呼作响，刀割一般切入人的皮肤，带来从深深侵染骨头缝里的冷意。

别哭了，别哭了，要笑，笑总比哭好。叶冰裳立于城墙之上，双目盈盈尚有几朵泪花粘在眼角，绽开了一个温柔的笑。她站了半日他也未追来，只有晕着的黎苏苏跟她一样在城墙。

白划破黑，黎明已至，初阳暖暖，澹台烬仍旧无身影，黎苏苏醒了，一脸担忧得看向叶冰裳:“大姐姐，这伙歹人未伤到你吧？”她的声音低下来，似是又觉不好，干脆唇瓣一开一合，无声开口：“放心，我一定会救大姐姐出去的。”黎苏苏信誓旦旦承诺，作为修仙之人，总不至于被普通人拿捏，她可是会术法的。

叶冰裳笑了：“三妹妹，希望我们有再见之日。”五百年后，或能再见，黎苏苏感到莫名心慌，也顾不得身旁有无他人，急忙开口：“我一定会救大姐姐！”纵使舍命也无悔，就当赎叶夕雾的罪。

还有什么愿意舍命的理由，她其实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她值得，自己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