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刘子固番外二

刘子固与阿绣并肩而行，一面折花赏蝶，一面吟诵风月，刘子固只觉得此生都未有这一时肆意快活，他贪婪地看着阿绣，只怕眨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阿绣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她稍稍别过脸，随手理了理鬓发，虽是无心之举，却惹得刘子固意乱情迷，借着酒劲，他将阿绣一把搂进怀里，什么礼节，什么规矩，通通顾不得了，他只觉得，哪怕是孔圣人再世为师，也比不上他的阿绣。

刘子固做了近二十年的单身汉，第一回同女子如此亲近，臊的紧，他紧张的几乎冒汗，却还是硬扛着，逼自己将心里话说与阿绣：

“阿绣，我有一秘密，藏在心里许多年了，或许你还不清楚，又或许你早就清清楚楚，只是顾及我的脸面，不曾明言，但无论如何，我都要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

“父亲走了之后，我家的境况一落千丈，明里暗里的，总被人嚼舌根，我与幼弟，也常常受人欺负，只有你，从不说一句伤人的话，一个小姑娘，平日里瞧着怯怯的，却总是在我受奚落时站出来，帮我说话，阿绣，我晓得，自己是绝对配不上你的，但是，求你看在这只是一场白日梦的份上，装装样子，成全我一回好不好？”

刘子固一鼓作气，终于将多年心事一刀剖开，怀中之人却波澜不兴，没有任何反应。

刘子固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瞄了一眼阿绣，却发现她一身流光溢彩，腰间并没有素常佩戴的香囊，手中的花篮也不翼而飞。

这人不是阿绣！

刘子固惶急的将人推开，大喊：“你是谁，阿绣呢？”

那佯装成阿绣的女子抬起头来，竟生的十分明丽娇俏，比之阿绣尤胜一筹，她“咯咯”笑起来，问刘子固：“怎么，明明是你占了我的便宜，还一副不情愿的模样，难不成是我的姿容，不敌你的小青梅？”

刘子固一贯心肠软没主见，经她混淆是非这么一问，顿时感觉是自己做不得柳下惠，轻薄了人家，不由地羞愧难当，赶紧道歉：“对不住姑娘，是在下失礼了，只是在下已经有了心上人，纵姑娘绝色，也比不得这份心意，还望今后姑娘有所收敛，不要再戏耍刘某人了。”

“心上人，你是说姚家千金姚阿绣？姚老爷那么势利，能把阿绣姑娘许给你这个穷小子？”

刘子固一惊：“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那漂亮姑娘扬起下巴，颇为得意的说：“我是神仙，自然什么都知道。”

刘子固怔怔的瞧着她，喃喃自语：“神仙？梦里还有神仙？”突然，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瓜子，像是琢磨明白了，欢喜的施了一礼：”原来是周先生，早年听闻周先生成仙解梦，料事如神，后学还自以为九天浩荡，凡人飞升成仙困难的紧，做不得真，不成想竟是坐井观天，当真失敬，还望先生海涵！”

刘子固礼毕，歪头瞄了瞄那神仙，又说：“先生这仙身委实秀气了些，后学眼拙，还以为是女菩萨，惭愧惭愧……”

刘子固：“后学……”

刘子固这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且甚是重礼，言必称“后学”，话尾处不是“失敬”便是“惭愧”，听的漂亮神仙直犯困，止不住的打哈欠，但因对方是个凡人，且是个毕恭毕敬的凡人，她端着架子，不好敷衍又不好动怒，只好由他废话，却不成想那刘子固平日里明明是个清寡之人。今个却转了性似的滔滔不绝，许久都没有闭嘴的意思，漂亮神仙惦记着上面的嘱托，怕再这样下去误了正事，索性撤了身上的障眼法，直奔主题。

这美人皮相一揭，顿时唬了刘子固一跳。再不做声，那神仙冷眼瞧着，不觉嗤笑刘子固色字头上缺把刀。面上却是山水不动，和颜悦色的问他：“我方才那模样，你可喜欢？”

那神仙自作聪明，以为看透人心，哪知那刘子固虽不中用，却也不是一个只看脸的色胚，他一人他乡远走，又处处受欺负，多少委屈也只能烂在肚子里，谁料今日大醉一场，本就不甚清醒，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神仙，他眼界窄，还以为所有神仙都似观音娘娘一般救苦度厄，自然是心绪激荡，止不住的感慨境遇艰难，期望得到神仙的指点，倘若不是那骨子里的三分傲气撑着，只怕更要絮叨缠人，与神仙的皮相无半分关系，单单……被这一套把式吓得腿软罢了。

刘子固跌在地上，还未从刚刚的恐惧中醒过来，便听见神仙问话，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压根没有听清对方问了什么，又不敢怠慢，只好含混的应了一声：“是。”

神仙很满意，又问：“那性子呢？”

性子，什么性子？神仙的性子？刘子固听不懂，接着糊弄：“是。”

神仙循循善诱：“既然都喜欢，许你做媳妇可好？”

刘子固听了，顿时一个激灵，感情是要给自己找老婆？这事可不能再含糊了，他想着，正色追问：“后学惶恐，不知此女子是何方人士，芳龄几许？”

神仙偷偷翻了个大白眼，腹诽：我特地服下画魂丹，将那小仙灵的模样姿态学的一分不差，普通男子见了，早就被迷得春心泛滥，三拜九叩的大谢恩德了，刘子固倒好，还要问东问西，好似还记挂着那娃娃亲一般，当真是个装模作样的东西。这样细说起来，那小仙灵也是托大，汲汲无名之辈，不过将要在人间溜达几年，又不是历劫，还托关系叫我找个凡人与她做伴， 时时照顾她，也不知背后靠山是谁，如此宠她，此二人一个假惺惺，一个公主病，往后搭伙过日子，必定是热闹非凡，我捡日子瞧上一瞧，也算关照，交差便罢。

神仙算盘打得霹雳吧啦，故作高深姿态回刘子固：“此女子乃天选之人，缘分未到，岂能随意泄露天机，我且赐你一信物，届时，自能与她相认。”

说罢，刘子固便觉得胸口鼓鼓囊囊，像是塞了什么东西，他伸手一掏，竟掏出一方绣帕，雪白的绢布上绣了一朵兰花，这是……这是阿绣最爱的花！神仙为自己物色的妻子，竟是阿绣！刘子固大喜过望，心中缠的紧巴巴的毛线团一下子就捋顺了，难怪，难怪那一直瞧不上自己的铁匠一大早就巴巴的赶来送酒，非如此，自己就不会大醉一场，早早收摊归家，非如此，自己也不会半恼半恨，不管不顾的仰面大睡，非如此，也许穷尽一生，自己也不会梦见阿绣，更不会遇见神仙，一解相思，得偿所愿，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此想来，自己还真不是读书的料子，枉费十年寒窗，岁月蹉跎。

刘子固心潮翻涌，激动不已，行大礼拜谢神仙，神仙受了礼，又叮嘱他：

“刘子固，你既应承下此事，我自然会帮你添福祚，叫你过得舒舒服服，断不会亏待了你，但有一事，你要晓得，此一世，你只得全心全意爱这绣帕的主人，倘若起了异心，便是欺天之罪，恐遭重罚。”

“先生嘱托，后学谨记于心。只有一事，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何事？”

“后学上月初一的晌午小憩，曾梦见一盘子黄澄澄的月饼，尝了尝，七八个月饼全是黑芝麻馅，却掺了许多五仁月饼才有的青红丝，不知此梦是何解法？”

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