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怪病缠身

三十二

我不记得去向刘子固家宅的过程，或许我记得，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对那个负心汉残存的一丝丝情分，阿绣一直在我身旁轻轻啜泣，一只手紧攥着我的衣袖，不论如何都不肯撒手，我理解她的无助，此时，我就是她的灵丹妙药，但是，我这一味药，真的能把刘子固从黄泉路上抢回来吗？

我茫然的看着床上的刘子固。

刘子固安静的躺着，面色苍白，大半年前相见，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虽然瘦，但瘦的朝气蓬勃，完全不似如今这副形销骨立的样子，我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觉指尖萦绕着一点点微弱的凉意，还活着。

活着就好，我松了口气。

“医生怎么说？” 我问阿绣。

阿绣忙说：“最初，子固只是精神不济，常常困觉咳嗽，我带他去附近的小医馆瞧了，大夫还说没什么问题，只是身子虚，气血不畅，开了几副药将养几日便好了，可是，这汤药一碗一碗服下去，不但不见好转，脸色反而更憔悴了，吃什么吐什么，人一下子就瘦了，我只好筹钱带他去京都最好的几家医馆问诊，可是不论哪一个大夫，都查不出他的病因，只叫我用人参吊着命，可这哪里是长久之计啊？子固的状态每况愈下，整日里就只是昏睡，莫说参汤，现在已经一口水都灌不下去了。”

“你哪里来的人参？”我心中疑惑，子固清贫，而阿绣，几乎可以说是逃难来的京都，这两个人哪里有银钱续命啊？

阿绣的声音很轻：“我回海州找父亲要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心口一紧，阿绣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为了刘子固回家求药，这傻姑娘要受多少委屈啊！

撇开私人恩怨不提，阿绣待子固的心意，当真是痴。

我不由得一酸。

这突如其来的飞醋唬了我一跳，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按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迫使自己集中注意力，人命关天，治好刘子固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好在我虽不知他因何染病，但只要人还活着，便可以用灵力医治肉身，只是我修炼不过是近几年的事，灵力尚浅，恐不能使他恢复如初，多半是要废条胳膊或跛只脚，但活下去还是没问题的。

该！我心里竟觉得痛快，谁让你沾花惹草的，这样正好，断了你招桃花的“营生”，阿绣也能过得轻省些。

我叫阿绣将刘子固扶起来坐稳，自己在其身后打坐，调整神思，感觉差不多了，便平伸双臂，两只手手心贴着他的后背，然后调动灵力，使一部分灵力灌注于手掌，开始向他体内输送。

但是，就在我输送灵力的一瞬间，我竟心口一滞，血气上涌，猛的吐出一口血来，一旁瞧着我俩的阿绣一声惊呼，忙过来扶我，焦急地问：“花月，你没事吧？”

我吐了血，身上竟有些乏力，脑袋也觉得晕眩，强忍着说了一声没事，便迅速平复气息，试着用其他方式度刘子固灵力，但整整一下午过去了，除了我又吐了两回血，折腾的大汗淋漓，一身骨头几乎散架，刘子固的肉身却是刀枪不入，不曾吸收我的半分灵力。

怎么回事？

阿绣十分殷勤的给我倒了杯茶，我是真的累坏了，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又打坐休息了片刻，方才缓过来一些，脑子也清爽了不少，趁此时间，我又将此事的前因后果细细琢磨了几遍，自觉度入灵力的过程中没有什么疏漏，阿绣所讲述的故事条理清晰，逻辑完整，也不像是在骗我，但这件事却透着古怪，令我忐忑不安，一直不敢放开手脚施救，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霎时，我灵光一现，问阿绣：“阿绣，刘子固娘亲在哪里？他出了这么大事，刘大娘怎么会不在他身边？”

阿绣微微垂下头，显得十分局促：“老夫人……回乡下去了。”

我半惊半疑：“此时回乡？”

“嗯。”阿绣拧眉，“老夫人不喜我嫁与子固，她总觉得，子固既然把你领回了家，便是定下了你这个媳妇，十里八乡都已经传开了，可最后却另娶她人，未免德行有失，招人非议，老夫人规规矩矩了一辈子，不高兴这个结果，一气之下就回了老家，她走的时候，子固还只是偶尔咳嗽几声，胃口不好，不承想不过一月有余，就病成这个样子，我已经给老夫人写了好几封信，一直没有回音，大约是忙着赶路没有收到，我掐算日子，今个晚上人总该到家了，是以又写了一封，正准备差人送出去呢。”

老人家大半重名声，如此行事，倒也在情理之中，我心中思忖。

“先等等，刘子固这个样子很不寻常，不一定就是病了，现在告诉刘大娘，也没什么效用，徒让她担惊受怕罢了。”

阿绣身子一抖，问：“不是生病，那是什么？”

我神色凝重：“刘子固一介凡胎肉身，按理来说，接受灵力应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但是现在你也看到了，不管我用什么法子，都不能度给他一分一毫的灵力，他的身子对灵力的抗拒性很强，远超普通凡人，倘若我的推断没错，刘子固的经脉恐是被人施术锁上了，此人修为在我之上，由此将我的灵力隔绝在外也说得通，又或者……”

阿绣忙问：“又或者什么？”

我看着刘子固泥塑一般枯瘦干瘪的身子，心里一沉：“又或者，只有活物可以渡入灵力，刘子固现下无法吸收灵力，只怕，已经不是一个活着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