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冤家路窄

打俩人散伙以后，无心许多年未见过岳绮罗，那个特殊的年代过去之后，“黑户”无心从山上下来，凭着好模样和好脾气，受到一个姑娘的青睐，姑娘家底殷实，不图他的钱，两人结婚以后，无心通过裙带关系在一部戏里露了个脸，算是正式出了道，虽然戏份少片酬低，养活一个家却也足矣，无心白天跑跑剧组，晚上回家抱着老婆睡热炕头，过的好不悠哉。

要不是那天在公司遇见岳绮罗，他只怕早就忘了这位老相好。

那日无心去公司找经纪人谈事，一路上冥思苦想怎么向经纪人讨个自己看上的角色，男三号，抗日时期的军统特工，儒雅睿智，又宠老婆，人设特别好，他进了办公室，等人的工夫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杏仁眼柳叶眉，一脸傲气，看起来十分眼熟，他眯了眼仔细去瞧，小姑娘没化妆，偏偏瞳仁又黑又亮，大的渗人，嘴唇也染了血似的，红的不像话，虽说美，却美的阴森森的，好似《聊斋》里面专门祸害赶考书生的美女蛇，无心觉得这个人的气质特别像一个熟人，低头想了半晌，没想起来是谁，再抬起头来，却看见那条蛇就站在自己跟前，漂亮的脸蛋挨着他，明艳艳的一笑：“无心。”

无心直楞楞地瞧着人家，觉得这姑娘挺有趣，只问：“你认识我？”

蛇的笑容更加惑人：“你不记得我了？”

无心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

无心话音还未落，只听“嘎嘣”一声脆响，肩周处登时疼的不能自已，他后知后觉，歪头一瞧，这才晓得有一条胳膊脱臼了，岳绮罗施暴成功，心情愉悦的冲了一杯摩卡，她坐上老板椅，指甲轻磕了磕桌面，说：“我是岳绮罗，你的新经纪人。”

无心咬牙接好骨，警惕的盯着岳绮罗，他见识了她的狠劲，不敢再小觑她，可是脑子里搅和了三五回，就是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他紧张的几乎冒汗：“那个……你先别急……我……”

岳绮罗翻了翻文件，懒得瞧他，只甩出来一面泛黄的小镜子，小镜子背面绿油油的，全是铜锈，几十年前的老样式了，市面上几乎绝迹，无心看了一眼，只觉得脑子里突然有了画面，胶片似的一幕幕翻滚，登时脱口而出：“是你？”

岳绮罗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这脑瓜子，当真不中用，要不是这铜镜跟了我许多年，镜子内有那时候残存的一部分记忆，只怕你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上一回了。”

无心缩头缩脑，敢怒不敢言。

岳绮罗呷了一口咖啡：“你怎么在公司？员工？后勤还是群演？”

“签约艺人，混口饭吃。”断骨的危险过去了，无心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你在这里干什么？你这样的人，居然愿意出来打工？”

岳绮罗放下手里的咖啡勺，说：“不算是打工吧，只是整日里闲着，想找点事情做，盛朗的老板谢益良是我的情人，我在自家男人的地界上任职，多少舒服一些，更何况，盛朗……”她拖长了语调，“很有意思。”

“听你这意思，有故事？”

“有一次，我用谢益良的电脑打游戏，结果找到一份加密文件，我一时好奇，就问了一声，结果他居然吼我！”岳绮罗一拍桌子，“他居然敢吼我！”

无心挪了挪身子。

“我一生气，在他脑袋顶上拍了一张小纸人，他便肯说了。”岳绮罗，“左不过就是公司为了偷税漏税，做了假账，怕被人知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居然吼我……”

无心又往旁边挪了挪。

这样的故事，无心听不得，纵然与岳绮罗几百年的交情，但岳绮罗那些祸害人命的勾当，他却始终不敢苟同，只模模糊糊的听见岳绮罗抱怨谢益良当了人偶，脑子不好使了，盛朗大大小小那么多事，旁人也难当大任，话尾，她还像模像样的长叹一声，仿佛真的很受困扰似的，“这么多鸡毛蒜皮的事，没有主事人，当真不好办，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出马吗？”

岳绮罗话音刚落，只听“兹拉”一声，无心连人带椅子向后一缩，看凶兽似的看着她：“我不干！千万别考虑我啊。”

“你以为我瞧得上你吗？”岳绮罗嗤笑，“我要的主事必须心思活络，手脚利索，最好还要有管理经验，你哪点够格？我思前想后，在我认识的凡人里面，也只有张显宗能补上这个洞。”

“张显宗是谁？”

这一问，本是无心随口一问，却正好上了岳绮罗的鱼钩，岳绮罗见人吞了饵，一面暗喜，一面偷偷掐诀，不动声色的渡与无心有关于张显宗的记忆，她心思深，生怕无心对当年她和张显宗残杀李月牙的事耿耿于怀，索性混乱那一段回忆，诌上一个假的前因后果，抹除了李月牙，无心得了记忆，愣了好一会子，稀里糊涂的问岳绮罗：“我害死了你的人？”

“嗯。”岳绮罗狡黠的承认了，“你欠张显宗一条命呢。”

“那你要我怎样？偿命？我又死不了。”无心满不在乎的两手一摊。

“你听说过傀儡术吗？是一种的禁术，可以帮人逆天改命，法子也不难，只要圈定你想要救的人，施法做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肉身，指挥肉身回到当时的死亡现场，代替那个人重新经历一遍当时的事，改变结局，让肉身活下来，肉身的记忆就会覆盖相救之人的原有记忆。简单地说，就是让时光倒流，用一个傀儡替代张显宗选一条活路，使张显宗逃开这个劫，这样，只要事成之后毁掉傀儡，张显宗就可以借用傀儡的命数活下去。”

“妙计，但是我不会傀儡术，爱莫能助。”无心隐隐觉得不妙，起身准备逃之夭夭。

“我会。”纸人围上来，把无心按在椅子上。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无心看着岳绮罗白森森的脸，身上冷汗涔涔。

“傀儡术是禁术，损阳寿，我是不灭的，但我的肉身会消耗大半精气，修修补补会很麻烦，小丁猫这个身子我很喜欢，脸蛋又水嫩又白净，像极了岳绮罗，我当初费了多少功夫才把他变成了一个女人，可不想再弄坏了，你的身子是不死的，动用禁术没有顾忌，我……”岳绮罗浅笑盈盈，一字一字抑扬顿挫：“我要你作法，救张显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