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听妈妈的话（3）

越往后的字迹越潦草，看着最后三个大大的感叹号，应照临把笔记本合上放回原处收拾好一切后躺回床上，他觉得自己好累，好困，可能已经很晚了，他如此想着，然后伸手去够着床头的开关。

“啪”。

一切归于黑暗。

在他睡着后，本空无一物的床头出现了一个布娃娃，它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穿着黄蓝的公主裙，脚上还踏着一双红色小皮鞋。她用她红色玻璃珠的眼睛望着床上睡熟的应照临。

“妈妈是我的……”

第二天早上，应照临很早就醒了，并且意外发现自己的左手被扭断的手指已经恢复好，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而是闭着眼静静等着黑裙妈妈来叫自己。

“照临，该起床了”，同样的话语，应照临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心中依旧传来恐慌，一种违和感弥漫开。应照临在灯被打开后才睁了眼听话的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就跟着她下了楼，她跟昨天一样一丝不苟地挽着头发，穿着一条黑色裙子。

坐上餐桌前，黑裙妈妈从放在餐桌上的袋子里掏出一块手表递过去，“给，你要的手表”，应照临接过手表低头看了眼就戴在自己右手上，“谢谢妈妈”。

今天她依旧做了三分早饭，多出来的那份也依旧没人来吃。

“妈妈，那个是给爸爸的吗？”应照临斟酌片刻，试探着问道。

“对，那是给你爸的，快吃吧，吃完上楼读书”，黑裙妈妈头也不抬地继续吃着早饭，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应照临打消了询问妈妈爸爸去哪里的念头，他记得在二楼走廊的尽头还有一个房间，也许那就是爸爸的。

吃完饭，应照临就上楼准备回房间，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时他迟疑了一下，推开半掩着的门他往里望去，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漆黑。他没有看见昨天看见的那双红色眼睛，伸手按下开关，房间里的灯闪烁一下发出“滋滋”的声音。

随着灯光的消失与出现，应照临看见床头出现了一个布娃娃，她穿着红色的小皮鞋与自己对视。

“妈妈是我的”，应照临站在原地平静的说道，这句话刺激了原本安安静静待在床头的娃娃。

“才不是！！”床头原本只是幽怨看着他的娃娃听到这句话精致的脸带上狰狞的表情，她一下闪到门口却好似被什么东西挡住，无法触及房间以外的地方，“还我妈妈，还我妈妈……”

应照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也没有踏进房间，他右眼的眼球独自旋转一圈望过去，“可是她看起来对我更好呢”。

“叮铃铃，叮铃铃……”

兀地，楼下响起了铃声，应照临烦躁地转过头。在他的背后，娃娃原本梳妆整齐的长发散乱着，阴沉地盯着他，而后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笑，直到缝嘴的线被扯断，裂开。

吵闹的铃声与楼下妈妈的哭喊声夹杂缠绕在耳边，除了止不住的不耐与烦躁，应照临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他趴在楼梯扶手上，几乎要喊出“闭嘴”的话语，但最终他忍住了，只是沉默着转身站在自己房间门口，那个娃娃早已不知去向，他打开灯后就坐在了书桌前翻开一本书，楼下嘈杂的声音穿过敞开的门充斥了房间。

“照临在认真看书吗？”不久楼下的声音便慢慢消失,妈妈也上楼来查看他的状况。

“嗯”，应照临平静地回应，然后就得到了跟昨天几乎一样的回答。

等到重归于平静后，应照临依旧端坐在书桌前翻看着手中的书，他的右眼滴溜溜转一圈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他吃痛的捂住眼睛，然后警惕地将书丢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催眠了，与那个娃娃争论的是真正的小男孩，他做了那些事，潜意识里却依旧觉得这是他自己想做的和应该做的。任务里没有标明时间限制，但应照临知道自己决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将书放回原处后他抬手遮住隐隐传来不满情绪的右眼，真是搞笑，明明没有意识却还有情绪。

他将遮住右眼的手掌移到左眼，血色的赤瞳里印出第二个略小的眼珠小幅度的转动着，它弯成一个月牙状，好像很是开心。发现面前毫无变化后应照临蹙眉走出房间，然而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应照临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地方。

自从右眼发生变故后，他看见的每一个地方都多多少少会有奇形怪状的生物存在，它们无法触碰到现实，只会漫无目的地游离在各地。但它们会影响到他的生活，在别人眼中就像是他莫名其妙地被吓到或绕道，在他能控制后才得以正常。

恢复后应照临放下手看向走廊尽头的房间。二楼一共就三个房间，那个是最后一间。

应照临走到闭合的门前试着推门，门并没有上锁，旋动把手后一推就开。但就在推开至一半时门后好像被什么抵住了，无法继续推动。应照临放弃推门侧身踏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对面紧紧拉上的深色窗帘，这是在另外两个房间所没有的。

门外的灯光从打开的缺口处照入，应照临摸索着打开房间里的灯低头便看清了门后抵着的东西是一截断臂。这节断臂看上去还比较新鲜，断裂处的血肉尚还是刺目的红，皮包裹着的肉块中挤出几截短小的白骨，断臂下方的地板却没什么血溅开的印记，就像是被人刻意处理过。从断臂的粗细与上面相连的手看，应照临初步判断它属于一名男子，五根手指微微弯曲着，秃秃的指甲缝处有着无法消除的黑色脏污。

应照临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在调查这个断臂上，他径直走到紧紧的闭合的窗帘旁拉开纯黑色的厚重帘子，后面露出一扇被黑色纸封住的窗户，纸已经有掉落的迹象，不少边角已经翘起。他伸手揭开糊上去的纸，从透明玻璃外投进温暖的阳光。

这是应照临在这里第一次接触到阳光，它与灯光不同，窗外照进的阳光，温温的柔柔的，很是舒服。

躺在门后的断臂上手的手指颤了颤，它们支撑着地板转了个方向，刚往应照临方向爬几步就被从后面墙里伸出的“一只手”按住，那个手一看就是一个娃娃的，短短的，力气却格外大。

应照临转头时，断臂已经重新瘫在地上，墙角处倚着衣柜放着一个娃娃，是第一次看见的那个破旧娃娃。跟第一次一样穿着破旧的短袖短裤……应照临突然意识到或许不是破旧，为了防止出现第一天的意外，他看眼戴在右手的表确定时间后才开始仔细观察娃娃。他觉得衣服破旧是因为有许多线头都留在外面，裤子更是一长一短，裤脚被裁去，现在看来更像是一个手艺不精的人磕磕绊绊做的一套衣服。

　　就这一会儿，手表上的时针就已经走了两大格，应照临迅速搜查了一遍整个房间后就整理好窗帘重新关上门。

他在厨房的锅里找到了妈妈给自己留的饭，就在他就着菜吃完一碗饭后没多久开门的声音就传来了。这里的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就在刚才还是白天，现在手表上显示的就已经是晚上了。

“宝贝，今天过得怎么样？妈妈送的手表还喜欢吗？”

看着脸上带着愉悦笑容走近的女人，应照临压住心中怪异的开心，“还行”。

“宝贝喜欢就好”，女人走进厨房还不忘叮嘱，“宝贝把碗放那一会儿妈妈来洗，你等妈妈做完晚饭来吃就行”。

应照临用筷子拨着盘子里的菜，“妈妈，这几天有雨吗？”

“雨？家这里不会下雨”。

不会下雨。

应照临想起日记本上的记录，每次“我”都只是听见了水滴落的声音，而比水滴落的声音还大的声音有那么多，“我”却能清晰的听见雨滴声。类似的，也许是血滴落的声音。

爸爸打了妈妈，妈妈哭了，“我”站在角落看着，窗外或许下着雨，又或许没有，但鲜红的血滴落已经深深刻进大脑，雨下的好大。

“怎么了？”

听到妈妈疑惑的声音，应照临回过神，“没事”。

“妈妈喜欢女孩吗？”

“女孩？妈妈就是女孩啊”，女人含笑地摸摸他的头，

“如果是我未来拥有了一个女儿呢？”

“让儿子有一个妹妹也挺好的”，这不是应照临想要听到的答案，而且，这个答案巧妙的避开了对女儿的看法。

“要是只有一个女儿呢？”

“你才十岁，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肯定还是男孩好，可以帮你分担一点”，黑裙的妈妈开始不耐烦，但也许是因为这是她儿子，她并没有争吵或是谩骂，只是强硬的表态。

“好，我知道了妈妈”，应照临见好就收，获得了这些信息依旧不能知道妈妈的心愿，他暂时还不能跟任何一个妈妈撕破脸。

晚上的妈妈很是亲和，也格外的有耐心，应照临不需要一直提心吊胆，他提的一些要求，对方大都会答应并完成。

唯有提到娃娃。

“我说了家里没有娃娃！也不需要娃娃！”

应照临站在离女人四五米远外警惕着突然暴怒的女人。

“你在哪儿看见有娃娃的？！告诉我”，就像会瞬移一样，黑裙妈妈的话语声突然出现在应照临的左耳旁，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