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惆怅客 番外：福灵安--江湖夜雨十年灯

我叫富察·福灵安。

我的阿玛是一等忠勇公富察·傅恒。

阿玛为我表字瑾林，期望我“谨言慎行，木秀于林，不招风吹，平安顺遂”。

五岁前，我额娘总是说我的个性最像阿玛，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所以她最喜欢逗我，看我破功。

至于五岁后额娘会说什么，我不知道。

额娘在我五岁那年撒手人寰。

所有人都说额娘是体弱急病而死，但在额娘离世前两天我很确定额娘有些不对劲，并且告诉了阿玛。

阿玛听完我的描述，在书房里出神很久。

富察·傅恒瑾林，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额娘都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

阿玛似乎想起一些旧事，被缠得有些无力，开口对我说了这句话。

配角通用儿子知道。

这件事不需要阿玛强调，我能感受得到。

虽然额娘在我们面前总是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但我知道她很爱我们。

也许是无仇不成父子。

我向来不对喜欢逗我的额娘冷脸，却从不和阿玛撒娇。

阿玛不知道，额娘离去前的那一夜曾经悄悄见过我。

纳兰·尔晴（字容安）瑾林，你是富察家的长子，也是阿玛额娘的宝贝。

额娘摸着我的脸，眼睛有些红。

纳兰·尔晴（字容安）额娘希望你首先是你，其次才是富察家的儿子。

纳兰·尔晴（字容安）做富察家的长子不需要像你阿玛一样不苟言笑，他虽然严肃，但也不是一直很正经。

配角通用额娘

我第一次主动扑进母亲怀里。

自我记事后，阿玛就以“你这个年纪该独立了”为由，不许我缠着额娘。

额娘紧紧抱着我，交给我一封信。

纳兰·尔晴（字容安）瑾林，这封信你要等到瑶林十岁再交给他。

我接过信，很郑重地收好，点头。

纳兰·尔晴（字容安）瑾林，告诉你的弟弟妹妹们，不要因为额娘不在身边而难过，这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的。

我知道这是额娘的告别。

配角通用额娘有什么话要对阿玛说吗？

我问。

配角通用比如不愿意当面告诉阿玛的那些话。

额娘似乎惊讶于我的早慧。

若额娘能看到我十岁的模样就不会惊讶了：

所有兄弟姐妹中，长得最像她的是福长乐；

但在早慧这件事上，最像额娘的人，是我。

额娘去后，阿玛表面神色如常，却盛年白头。

我知道对阿玛来说，额娘去世前夜那场寒雨一直没有停过。

那场雨下在阿玛心里，也在我的世界下了十二年。

为什么是十二年呢？

因为我只活到了十七岁。

甚至没来得及成亲。

一直是严父的阿玛后来有了很大的改变，虽然教育我们时还是很严格，却会在学习之余带着我们一起玩闹，和我们沟通时把我们当大人而不是小孩子。

这是额娘去世前从未有过的事。

我想阿玛肯定答应了额娘什么。

十一岁时，通过上书房最严格考试的我求阿玛举荐我去军营。

出发前，我将额娘的信交给了三弟瑶林。

我在军营摸爬滚打六年，终于有机会随兆惠将军二征金川，却在三弟瑶林抵达的当日，身中数箭，阵亡于金川一座碉堡前。

但援军未到，我依然站得笔直，不肯倒下。

我没想到的是，三弟来了，阿玛也来了。

弥留之际，人最后消失的是听觉。

我听到阿玛的哭声。

额娘死时也没有落泪的阿玛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

我再怎么震惊也是无法回话的，只记得阿玛说“晴晴，我对不起你/瑾林，是阿玛的疏忽”。

我知道阿玛说的是什么。

我自出娘胎就患有一种罕见的心脏疾病。

这病十二岁时在军营一次寻常比试中发作，才被军医诊出来。

军医要我静养，绝不可上前线。

但我不准军医告诉阿玛：富察家的儿子生来就是属于战场的。

以后我的弟弟们也会为大清披甲上阵。

我是阿玛、额娘的长子，如果从我开始就退居幕后，运筹帷幄于军帐之中，天下人该怎么看我福灵安？怎么看富察家？

又怎么看坐在后位上的，我的妹妹福长乐？

富察氏百年荣耀，是富察家一代代男儿血战沙场拼出来的。

何况我额娘的母族叶赫那拉氏也骁勇善战。

我们兄弟姐妹六个，肩负着的不止是富察家的荣光。

我没有后退的余地。

那一刻，我有些庆幸额娘走得早：她若是知道我不止遗传了她的早慧，还遗传了她的纤弱体质，只怕会比死了更痛苦。

我想告诉阿玛，我一直都以身为富察家的儿子、生为他和额娘的儿子为傲。

也想告诉他，额娘临终前说她已原谅他从前所为。

可是我无力开口。

我看了一眼阿玛和三弟，就闭上了眼睛，倒进阿玛怀里。

这是我唯一一次大不孝行为：让阿玛白发人送黑发人。

富察·傅恒瑾林，这辈子她连恨我都不愿意。

富察·傅恒你走后，她只怕更不愿见我了

我的遗憾少了一桩又好像多了一桩：

原来那晚，额娘跟我说了什么，阿玛一直都知道……

后来，瑶林成了富察家这一辈战功最高的。

他过继了一个儿子和女儿到我的名下，并且每年都会和珊林、诚林亲自来祭拜我。

他告诉我阿玛和其他兄弟姐妹的情况：

阿玛在我去后第二年病逝；

珊林继承了忠勇公爵位，娶了十公主，除了是忠勇公也是和硕额驸；

福长乐嫁给七哥后，已生下皇子，前朝又有他在，皇后之位十分稳固；

诚林也平步青云，无需担忧；

至于瑶林自己，不久前得了一个贤内助，与阿颜觉罗氏关系很好；更成了大清第一个异姓王，连带阿玛也被追封郡王，额娘被追封福晋。

只有小妹福长宁是个不受拘束的性子，让他们挂心。

家里姐妹不多，所以不管是长辈还是我们这些做哥哥的，都格外疼爱妹妹。

福长宁从小就受宠，还有我们这一帮兄姐惯着，两位玛嬷都不愿管她：她就像无灾无病长大的额娘。

六阿哥永瑢曾抹黑瑶林的身世，污蔑他是姑父的私生子，会威胁七哥的皇位，企图让三弟和七哥反目，却被福长宁阴差阳错拆穿阴谋，最后永瑢被囚禁宗人府。

而福长宁因为这件事得了七哥和皇后姐姐亲口背书，用“傅长宁”这个名字，奉旨闯荡江湖去了。

瑶林说他金川平乱和出征廓尔喀时见过福长宁一面，得到了妹妹的帮助，顺利打赢了几场大战。

她在青城遇上了额娘的一个故人，是位高僧，机缘巧合继承了唐门，因此结识了不少江湖人士，接下来她要和那位高僧结伴前往草原。

得知小妹能过着她小时候期盼的生活，我很开心。

就让福长宁用“傅长宁”这个名字去过额娘一直没能得到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