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卷 单于折戟沉沙 276章

杨存中却怒道：“尔乃是一介草民，在朝廷命官面前何敢如此放肆无礼！还不速速退下。”

关凤听了，只觉气恼，但也不想在众人面前教赵甚下不来台，只说声：“既如此，关某还望各位好自为之。”说完，大步出帐而去。

又过数日，江上巡哨探报说金兵大营一连几日都悄无声息。赵甚听了这才觉关凤之言有理，连忙吩咐请关凤前来商议。谁知传令军士去不多久便回报说关凤早已亲帅太行山义军北渡长江追击金兵去了。赵甚急令时俊帅军渡江，才登北岸，又听探马来报说关凤一路追击金兵，已然收复多城，但因兵少，无法将金兵全数堵截，仍有二十几万金兵望北而去。

赵甚后悔当日未听义兄之言，心中大为惭愧，寻思：“义兄日前良言相劝，一心为国，是我临阵犹豫才致使金兵北还，眼下更无颜相见义兄了。”可转念一想：“若非义兄亲率太行山义军前来相助，如今只怕不仅采石不保，临安却也危矣。我身为大宋皇子理应安抚有功之人。”便招呼左右亲往关凤营中。未走几里，忽见杨存中在众多侍卫护持下提马而来。

杨存中老远就在马上抱拳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赵甚问道：“钦使大人此话何意？”杨存中道：“此番王爷替圣上分忧，亲帅天兵北退金兵六十万，居功至伟，回朝之后，圣上定会龙颜大悦。大宋太子之位定非王爷莫属了。”

赵甚道：“钦使大人言重了。此次得以退敌，小王有何功劳？若说居功至伟，我的义兄关凤和太行山义军，还有那些疆场用命的将士们才是当之无愧。”

杨存中微微一笑道：“王爷不负圣恩，又如此谦逊，当真教人钦佩。不过，我日前却听到一些不利于王爷的传言。”

赵甚疑惑道：“是些甚么传言？”

杨存中道：“有人说此番王爷虽亲自率大军，但只是招摇过世，实无半分功劳。”

赵甚问道：“究竟是谁如此说小王？”

杨存中道：“听说就是王爷那位义兄关凤。”

赵甚听了心说：“你这人是不是因为前日跟我义兄有些口角，故意来扯这些闲话罢！”随即笑道：“义兄跟我自小结拜，乃是一位诚实君子，断不会说这些话的。只怕是有些暗存不轨企图之人的谣言罢了。”

杨存中看出赵甚面带少许嘲讽之意，便道：“我初听这话也认为是有人存心挑拨是非，今早本想前往关凤营中帮助王爷慰劳那些有功之人，却在途中亲耳听到他们军中多人如此说王爷。想那关凤是太行山义军之首，若非是他对王爷心存不满，他手下军兵何敢如此妄言！”

赵甚听到这话，虽说依旧不肯相信，可杨存中之言却也在心中久久挥之不去。一路前行，逐渐遇到不少太行山义军在道边扎营歇息，当下留心少许。他内功深厚，相隔老远便能将众人相互私语听得明白。

只听一个义军头领道：“若是那赵甚听了咱们盟主的话，如今早将金兵全数歼灭。”另一人道：“那赵甚只是无能小子，怎能跟咱们盟主相提并论。他小子的命还是咱们盟主救的哩！”又一人道：“如今金兵已退，赵甚那小子还不得回去在那皇帝老子面前吹嘘一番。”前一人又道：“管他怎么吹嘘，还不是靠咱们盟主跟咱们兄弟阵前杀敌。否则赵甚那小儿非得跟他老子当初一般，逃到海上避难不可！”随即众人一阵哄笑。

赵甚心中一阵气恼，当下圈过马头，呵斥一声，弛马便走。左右几个随从连忙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关凤大营就在前面不远了。”赵甚哼了一声，气道：“你们啰嗦甚么！”问话那随从当即不敢再说话。

宋高宗绍兴三十年，宋军大破金兵六十万，金主完颜亮阵前丧命。闻听此消息，大宋军民举国欢庆，临安城更是鼓乐喧阗，连日庆贺。赵甚亲征破敌，功在社稷。赵构宣诏立为储君，在禁宫东面新建一座太子宫，以供居住。紧接又再封赏各路有功之臣。经赵甚、虞允文的举荐，封关凤为淮南两路昭讨使。

这日，赵构上朝正与众臣朝会议事。前往淮南的钦差返回上殿奏道：“臣奉旨前往关凤营中宣旨封赏，谁知那关凤只留下陛下赏赐的金帛之物分赐部下，竟然不受陛下之官爵。”

赵构听了，沉吟一阵，说道：“朕听说此人骁勇之极，又善用兵，如今不受官爵，众卿以为此人此举意欲何为？”

杨存中出班道：“启奏陛下！此人久在被金人所占之地以抗金为名，聚集民间骁勇刁民，此次抗贼入寇虽立大功，但臣以为此人恐怕不臣之心久矣，久后必对我大宋遗祸不浅。”

赵构问：“杨爱卿此话怎讲？”杨存中道：“此人将陛下所赐之物分赐部下，分明是在笼络人心；又拒辞我大宋所封官爵，便是无意做我大宋臣民。臣又探明，今次彼虽破贼有功，但于路招聚流民，如今所领部从已逾六、七万之众。臣以为其志既不在封妻殷子、金帛衣锦，却是另有所图。陛下应当严加提防。”

赵甚听了，赶忙出班道：“启奏父皇！关凤在儿臣年幼时曾舍命相助儿臣，又是儿臣自幼结拜兄长，儿臣敢以性命担保义兄绝无不臣之心。”

赵构道：“此人究竟是忠是奸，朕自有主张。”转头又问那钦差道：“关凤可有言辞上奏？”那钦差道：“关凤在臣临行前曾要臣代为转奏，希望陛下趁金国内乱未平之机，及早出兵北伐，定可北定中原，收复我大宋失地。”赵构点头道：“卿可即刻返回关凤营中转告于他，就说朕正有此意，不日将兴兵北伐收复中原失地。”随即吩咐退朝。

赵甚散朝回太子宫，迎面遇到婉君，却见她神色似有些忧愁，随即想起自己自从被认为皇子，日夜要应酬国事，无暇似往昔那般与婉君朝夕相处，已然多日没有前往探看。当下秉退从人，上前拉住婉君道：“你是不是怪我没有陪你。”

婉君神色越发不定，举头目光只与赵甚稍微相碰，随即便又弹开，垂头道：“我……我刚刚让人汤了一壶酒，你我去饮一杯如何？”赵甚只因父皇怀疑义兄之事正觉有些烦闷，随口答应道：“如此甚好。”便随婉君一道来到厢房，见到早摆下一桌酒席，便就席间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