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卷 单于折戟沉沙 272章

郭芸娘已在“静心庵”中念佛二十余年，心知一切冤业终有果报，便道：“将军，当年是我对不起关大哥，为保他关家一点血脉，才没有对你讲实话。你要怪就怪我罢！”

刘豫这会儿听到从郭芸娘口中说出，刚才偶遇的惊喜顿时化做满腔怒气，咬牙说道：“芸娘！你怀了那厮的孽种，却口口声声说是我刘家的血脉！你欺瞒本王好苦哇！”郭芸娘忽然跪地道：“都是妾身对不住将军。”

刘豫尽管惊怒非常，但也知眼下情形危急，伸手搀起郭芸娘道：“芸娘！本王的心你难道不知道么？便是如此，本王也绝不怪你。只是今日与你相见，却要成永别了。”说着话，眼角泪光忽现。

关凤见状只觉气愤难平，大喝一声：“奸贼！不许碰我娘！”说着话，栖身而上。他手下的亲随也都纷纷闯上。万行疾出一掌，抵住关凤，刘豫的其它部下也都纷纷与冲进“静心庵”中的义军动气手来。

猛然间，只听郭芸娘大声道：“凤儿！快住手！”

关凤正跟万行对了一掌，听到这话，尽管心有不甘，但母命难为，只得倒退一步，随即喝令手下的兄弟也都暂且让开。

郭芸娘挡在刘豫身前说道：“娘别无所求，只望凤儿念在你我母子的情份上，就……就放他们去罢！”

关凤胸中一团怒火难熄，说道：“娘！此贼不仅是我杀父仇敌，天下更有多少人命丧他手，请恕孩儿不孝，不能从命。”

郭芸娘脸色大变，说道：“凤儿！难道要娘跪下来求你么？”

关凤道：“娘，今日之事，孩儿实在……实在难以从命。”

郭芸娘听了，脸色惨然，忽然双膝跪地，流泪恳求道“凤儿！娘求你了。”

关凤见状，急忙回避让开，大声道：“娘！不可如此！”急忙也跪地请求母亲起身。郭芸娘道：“娘自知对不住你爹爹，甘愿领死，今日只恳求凤儿不要……不要伤害他，否则为娘就……就一直跪在这里。”

关凤心觉无奈，只得吩咐手下让开。刘豫搀起郭芸娘向外就走，万行等刘豫属下也紧随其后出了“静心庵”。这时，数千义军早将“静心庵”团团围住，但无关凤下令，无人上前动手。关凤望见母亲目光期待望过来，只得又让手下退开一条通路。这时，孟威、薛辰龙等人也都赶到，可见了这情形，一时也不知应当如何应对。

刘豫、郭芸娘与万行等人走出十几里，看到关凤和众义军兵士只是远远跟随，并未追近，这才稍感塌实几分。

郭芸娘道：“将军，妾身早已心皈佛门，望将军一路保重。”

刘豫点头道：“芸娘！你总算不负我对你一番疼爱，可你这些年却也瞒得我好苦。让那小儿留在这世上，如今落得养虎为患！”

郭芸娘道：“一切全是芸娘的过错，是我对不住将军。”

刘豫恨道：“自古红颜多祸水，竟想不到我刘豫也是难逃此劫，今日你我也该做个了断罢！”说着，突然拔出配剑，一剑直透郭芸娘的胸口。郭芸娘当真没有料到刘豫竟会下此毒手，瞪大眼睛望着刘豫，片刻后缓缓倒下。

关凤远远望见，大叫一声：“娘！”飞步赶上，但刘豫等人却早已上马向北落荒而走。疾步来到郭芸娘身边，发现母亲胸口鲜血殷红一片，关凤心中悲愤已极，双漆跪在母亲身旁，泪水夺眶而出。

郭芸娘气若游丝，弥留中见是儿子正俯身面前，轻声说道：“凤儿！你不要怪娘，他是娘这一世唯一衷爱的男人。”关凤听了，只叫了声“娘……”却不知如何开口。郭芸娘费力喘息几口，又道：“只可惜……娘今日……才知道……你爹爹才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关凤听了，心中情不自禁一阵感慨，猛然发现母亲已然气息微弱，明知已然命在旦夕，却依然将真气缓缓输入母亲体内，只求能够再多拖延一刻也好。

郭芸娘许久才轻声又道：“凤儿，……娘这一世对不住你爹爹，……不敢……不敢奢望能够葬在你爹爹身边……只求……葬在你爹爹对面的山上，能……能够每日望见你爹爹……也就……知足了。”话到最后，声音已然变得极低极细。

太行山义军大破刘豫，于山欢庆。关凤却因丧母心痛，终日不免郁郁寡欢。半月后，巡哨的兄弟上山禀报翠儿姑娘又到山下，说有要事相报。关凤心中犹疑不定，但想赵惠前次所传消息并无虚词，太行山聚义大军也因此才得已事先早做准备，击败来犯的刘豫大军。今次虽不知来意，可于情于礼也当致谢才对，便只身下山。

翠儿正焦急等候，见到关凤赶忙迎上，深施一礼，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递给关凤。关凤接过拆开，正是赵惠亲笔手书。

只见上面写道：“金主完颜亮败盟，将亲率众约六十万，不日将南侵攻宋。分诸道兵为三十二军，命奔睹为左大都督，纥石烈良弼为右大都督。蒲卢浑为浙东道水军都统制，完颜嘉努为副统治，经海州由海道向临安。刘萼为汉南道行营兵马都统制，自蔡州进荆、襄。图克坦喀尔喀为西蜀道行营都统制，由凤翔趋大散关。左监军徒单贞别率兵二万入淮阴。望君早做准备。”

关凤看罢，不由得深吃一惊，但知将此绝密军情泄露，赵惠必定是冒了极大的凶险。情不自禁问道：“翠儿姑娘，公主眼下可否安好？”翠儿听了，许久没有回答，忽然间落下泪来。关凤见状，心头一凛，追问道：“公主究竟怎样了？”

翠儿抬手拭干脸上泪水，轻轻摇头，说道：“公主只教翠儿告诉官人，接到此信之后，当早做应对。”说完，转身就要返回车中。

关凤一把扯住翠儿问道：“翠儿！你老实讲，公主眼下究竟怎样了？”

翠儿道：“大官人，不是奴卑不愿讲，只是公主曾经再三叮嘱，不教奴卑对官人说起此事。”

关凤见到翠儿似是有意隐瞒，心中越发急切，便道：“翠儿！你老实的讲，公主究竟遇到甚么凶险？”

翠儿见关凤催问甚紧，只好将实情道出：“公主自从奉圣上旨意北上金国，与曹王殿下完颜雍成亲后，终日忧郁，再无半分欢颜。曹王爷为了让公主能够开心些个，便在中都城中修建了一座太宁宫，让公主居住。在太宁宫落成那日，金主完颜亮前来道贺，谁知见到公主后，竟……竟……”迟疑一阵，才道：“竟然要曹王爷将公主……进献宫中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