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 情似游丝 人如飞絮 230章

赵惠听了，感觉面上略显发烧，忙垂下头，良久才道：“但愿……但愿辛大人马到成功。”

辛弃疾当下选一匹快马，复身北上。不几日又潜回青州城，寻思：“若是傅北川早已投靠其父，眼下既被大宋豪杰追杀，应当与那奸贼刘豫一样躲藏起来，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当是齐王府中。”

入夜时分，悄身来到齐王府外，正准备伺机跃入院墙探察，忽见王府侧门洞开，一伙十几个家奴拥着一顶小轿从王府内疾步走出。另有四名侍卫紧贴小轿步履轻健而行，一看便知那四人各个身手不凡。

辛弃疾自屋顶探出半个头，观察片刻，心想：“不知这轿中究竟何人，深夜匆匆出行，又有四个武功了得之人护持，莫非是那奸贼刘豫趁夜外出办事！”脑中立时闪现一个念头：“如此却不是杀此奸贼的绝佳时机！”

轻身沿街道一侧的屋顶，远远跟随那顶小轿，发现那伙人径直来到青州城东门，叫开城门出城而去，也紧随跃出城外，见那四个侍卫始终紧贴那顶小轿，且又颇为机警，寻不到下手的机会，便继续暗中尾随。

不多时，那伙人将那顶小轿抬入了城外的一座寺院，过了一阵，又见那四个武功不弱的侍卫走出寺院，朝青州城方向而去。

月光下，辛弃疾望见那寺院门上写着“伏龙护国寺”，料想那轿中人一定留在寺中，便悄然栖到山墙下，聆听一阵，并未听到任何可疑声息，跃身翻墙。看到那顶小轿停放在一处偏殿外，便又一纵身，轻轻跃上临近一处屋顶，跨过几个屋檐，也来到那座偏殿上，伏下身，揭起一片瓦片，朝内窥探。但见傅北川正一动不动坐在一张竹椅上，不禁深吃一惊。傅北川对面盘坐一位老僧，辛弃疾却不认识，正是万行。

就听万行道：“世侄可知本座今日为何相请世侄前来鄙寺？”沉默一阵，听到北川始终不做声，叹口气，道：“王爷对世侄期望甚大，却想不到世侄连日来依旧固执不化，实在教本座痛心不已。眼下那完颜雍连连催促王爷杀了世侄，王爷也是万般无奈。不过，本座爱惜世侄忠勇，武艺超群，今日还想再奉劝世侄一遍，弃暗投明，方是上策。”

北川使不出半分力道，听到万行之言，便道：“无须再言，傅某但求一死！”

万行道：“世侄倘若再不肯与王爷相认，本座也只好勉为其难，今日便替王爷动手，世侄却不要怪本座再不留情面。”

北川道：“要杀便杀，你还罗嗦甚么？”

辛弃疾听闻他二人这番对话着实大为惊诧，暗想：“赵惠一直对这厮难以忘情，我却只道此人貌似忠厚，尽会耍弄手段，可他二人此刻又不象是在故弄玄虚。”

万行叹口气道：“世侄你忤逆不道，全无半点孝心，可王爷依旧对世侄如此的仁至义尽，本座也是看在眼里，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王爷他痛失爱子。”顿一顿，又道：“世侄可还有甚么话想要托付本座转承王爷？”

北川已报定死念，当下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终有一日会有人前来诛灭此贼。”

万行道：“王爷乃是成就大事之人，量这等自不量力的鼠辈也难有何作为。恐怕世侄还有所不知，那些预谋反叛之人眼下各个都将成为王爷的阶下囚徒，要不了多久便都会归顺王爷。”

北川冷笑一声，道：“你也无须来讲这等狂悖虚言，若要来杀傅某，还不速速动手！”

万行叹息道：“想不到王爷一番苦心却换得丧子心痛。”沉吟半晌，目光陡然隐现杀机，举起左掌望北川顶门便要击落。

北川感觉迎面一股劲气陡起，心知今日大限将至，目光直视，与万行陡然相对，却要亲眼看着万行下手来杀自己。

辛弃疾见此情形，心中却疑窦重重，不知道是否应当出手阻止，一时犹豫，忽听一阵急匆匆脚步声响，一人停在偏殿门口，颤声道：“方丈，不……不好啦！”却是伏龙护国寺中的一个小沙弥。

万行停下手，问道：“何事惊慌？”

那小沙弥道：“法慧和法相二位师兄他们……他们不知是何缘故，突然……突然都死啦！”

万行也是一惊，道：“法寂，你进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法寂这才推开殿门，一路慌张走到万行身前，道：“方丈，法缘和法相两位师兄适才跟弟子一道看护偏殿，在院墙外巡视，是弟子一时急切想上茅厕出恭，谁知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两位师兄竟都……”

万行寻思：“法慧、法相定是被人暗中下手杀死。”随即问道：“他二人致命伤在何处？”

法寂道：“弟子已然检查过，不见两位师兄身上有何伤处。”

万行立觉奇怪，又问道：“他二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法寂道：“两位师兄法体都还院墙外，弟子没敢随意搬动，还请方丈定夺。”

万行道：“且在前引路。”说着，随同法寂走出偏殿。

辛弃疾正觉蹊跷，也想跟随他二人暗中窥探虚实，忽见偏殿里一扇窗户缓缓被推开，随即一个身穿夜行青衣的人悄身跃入，但觉那人身影似是有些熟悉。

那人紧走几步来到北川身后，忽然伫足停下，仔细端详北川的背影，却不见有何举动。良久，才听那人轻轻叫了一声：“傅大哥！”

辛弃疾立即辨出这个夜行人正是当日出手给赵惠医治内伤的那个相貌丑陋的女子。

北川听到背后声音，心中一颤，问道：“你是……你是……你是莲儿妹子？”

那人也激动道：“傅大哥，是我阿！”说着话，转到北川身前，将脸上的一张人皮面具揭下，露出白皙秀美的面容。

北川自从离开云荡山，算算年头已然七载有余，此刻又是身陷囹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韦莲儿会突然出现在眼前，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韦莲儿目光晶莹闪动，凝望北川片刻，却知眼下凶险，不敢耽搁，从怀里掏出个瓷瓶，道：“傅大哥不用担心，你眼下中了我师兄的‘酥骨软筋散’，这才全身毫无力道，此药虽说厉害，却只是一种教人内力暂失的麻药，对身体并无太大凶险。莲儿这里有解药，傅大哥赶快闻一闻，待过得半个时辰即可恢复全部力道。”

北川听了，心中顿喜，望着韦莲儿一时又不知该怎样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