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 情似游丝 人如飞絮 229章

赵惠忽然咳嗽几声，连连喘气，道：“这位大姊，我愿意用性命交换，还望大姊能够救辛大人一救。”

辛弃疾听了这话，登觉胸口震颤，急道：“殿下，不可如此！”

那女子道：“看来公主很是中意你这位大官了。”

辛弃疾道：“你怎可胡言乱语，亵渎殿下清誉！”

那女子道：“若不是对你这般中意，她为何不要自己性命，都要我来救你。”才说出这话，却忽然似是想起甚么心事一般，半晌呆楞在那里，不再言语。

辛弃疾一眼看到赵惠身子一歪，软软倒在翠儿怀中，情急说道：“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那女子这才伸手在赵惠腕上切了切脉，从青竹蒌取出一个青花瓷瓶，将些药水涂在手上，探入赵惠怀中涂抹，而后又从一个黑瓷瓶里倒出两粒药丸，放到赵惠口中，将自家儿备的一个水袋对在她口边，把药送下。又道：“这位公主需要化瘀调气，我这药水和药丸如此每日早晚两次外敷内服，须要连服七日方才脱得危险，可她身子太过虚弱，若要伤愈如前，再须好生浆养两月方可。”将那两个小瓷瓶全数交到翠儿手中。

起身走到辛弃疾身边，道：“念在这位公主对你这大官这般中意的份儿上，且将这解药吃了罢！”说着话，将一个小纸包递到辛弃疾面前。辛弃疾瞪眼看了一眼那女子，却没有接。

那女子忽然笑道：“想不到你这大官竟还如此贪生怕死，反倒不如那位公主。”

辛弃疾平生最受不得他人讥讽，当下哼了一声，接过纸包打开，随即闻到一股腥恶辛辣的臭气扑面，见是绿油油一块软膏，心中又生几分犹豫。

那女子讪笑道：“大官儿，你不敢服这解药么？”

辛弃疾但想自己已然中毒，便是再毒上加毒，也绝不能教这阴毒女子耻笑，随即张口将那软膏吞下肚去。

那女子道：“好啦！你这大官儿好好陪着那位公主罢！千万不要辜负了人家对你的一片真心。”说完，背上青竹蒌继续赶路。

辛弃疾却担心那女子已然对赵惠动过甚么手脚，怒声道：“妖女，你站住！”才要提气，却感腹中阵阵绞痛，不由得蹲下身，眼睁睁望着那女子远去，当下后悔自己为何竟又这般大意，中了奸人的诡计。

赵惠见状，关切问道：“辛大人，你……你怎样了？”

辛弃疾咬牙道：“都是卑职太大意，才教那妖人得逞。”心中却更是担忧赵惠，屏息运功片刻，将腹中疼痛暂且压住，又问：“殿下可感觉有何异常？”

赵惠道：“我倒是觉得比方才好些了。”

辛弃疾这才感觉少许安心，约么过了半个时辰，渐渐感觉自己腹中再无半分异样，而且掌上所中剧毒竟也全然消失，方知那女子其实并无丝毫加害之意，想起自己刚才无端怀疑，对那女子无礼之极，心中顿觉后悔。

情知仍旧身处金国占领之下的疆土，依旧危险重重，辛弃疾当下继续赶车南归，为躲避刘豫追兵，马不停蹄，风餐露宿，不觉又过七、八日，倒是于路平稳。

翠儿依照那女子的叮嘱服侍赵惠服药。赵惠的伤势果有起色，渐渐脸色重新泛起红润，也不再整日昏睡不醒，只是重伤之后面色依旧憔悴，心中感谢那女子的救命之恩，又时时思念傅北川，不免黯然伤神。

辛弃疾本想于路谈些诗句词文以做消遣，也好冲谈赵惠的心事，却始终无法提起精神。

这日来到淮北，见已南近大宋疆界，辛弃疾道：“殿下日前重伤，若非情势所迫，原本不该总在这路上颠簸，前面再过五十里便是清平观，观主清平散人是家母在世时多年的道友，这方圆百里的百姓都曾得这位观主施符救苦。殿下可在这观中安心调养些时日，待御体康复，再行返回临安不迟。卑职会另行派人将殿下情况向陛下奏陈。”

赵惠一路上得辛弃疾无微不至的照顾，内心也知辛弃疾的一番情意，感激之余，又生几分歉疚。便道：“既是辛大人有所安排，我自然无甚异议。”

辛弃疾见赵惠露出少有笑意，又道：“那清平散人是位世外高人，不仅身怀绝世武艺，还颇晓得养生铸颜之道，殿下在她观中落脚，若得机缘，亦可向这位清平观主讨得几个养颜益寿的法子。”赵惠听了微微一笑，默然置之。

行不多时，见到前面一片松柏掩映之下，果有一座青砖灰瓦的古朴道观。那清平散人是位年事已高却保养极好的道姑，闻听弟子传报说是辛弃疾来访，笑颜出迎。寒暄得知造访原由，欣然答应，安排赵惠和翠儿住在观后一间专为布施善士访道时留宿歇息的独门小院里，又委派两个观中修行的道姑专门照顾日常所需。

辛弃疾见一切安排妥当，想起赵惠一路念念不忘对傅北川的情义，又觉一阵失落，却想：“赵惠深名大义，不似那等寻常女子，何况身为公主应以国家社稷为念，何以对傅北川竟如此迷恋，以至中他诡计身陷囹圄，依旧对这厮深信不疑？”左思右想，始终琢磨不透，但想：“既是已然答应殿下要将傅北川的事情查探清楚，看来仍须再亲赴青州察访方可。”便来到赵惠落脚安歇的小院外准备辞行北上。

赵惠忙教翠儿扶着来到前厅，见到辛弃疾一路风尘未定便要离去，想起他一路冒死相救，又甚是悉心照料，不觉心中伤怀不已，说道：“多蒙辛大人一路辛劳，还望辛大人此去多多保重才是。”一时心中却又惦念傅北川仍旧生死不明，想要开口再叮咛一句千万想办法营救脱困，可又觉自己的心思这一路上都已被辛弃疾知晓，未免教人觉得她身为公主竟如此不矜持庄重，倒被人笑话了。因而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辛弃疾微微抬头，见到赵惠满脸期待之色，便已猜到她的心思，当即说道：“殿下放心，卑职此去正是要北上青州亲自察访，定会将此事追查清楚，倘若傅北川果是身受冤屈，卑职定会设法营救，将他带到此处与公主一见。还望殿下千万好生疗养御体，千万勿再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