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追忆往昔人憔悴 第197章

停顿片刻，郭震道：“关帮主何等一位了得的英雄，这件事实在有辱关帮主的英灵，本来老夫不应再言，但却涉及这个小畜生，老夫才不得不说明。想来都是老夫家门不幸，当真惭愧之至，那贱人郭氏便是老夫舍妹。老夫当时好生敬仰关帮主光明磊落、为人豪侠仗义，暗中得知他二人的奸情之后，几番相劝郭氏回头，怎奈那贱人却如灌了迷混药一般，是老夫一怒之下便要将那贱人杀了，以正关帮主的名节，但被关帮主出手阻拦。关帮主确是位宽容大度、重义轻色的好汉，念在与那奸贼结义的情份上，并未因此而指责刘豫，当时写下一纸修书将那贱人修了，这倒成全了那一对奸夫淫妇，那奸贼随即便将郭氏纳入府中娶为次妻。”

“自那以后，那奸贼刘豫表面上虽然对关帮主依旧礼敬有加，却是内怀鬼胎，几番寻借口要将关帮主与太岳帮众位好汉逐出青州城，但转年立夏，金人宗翰统领十万金兵攻打青州府，当时大宋皇上新立，更兼各路守将贪生怕死，竟不发一兵前来解围，那刘豫为保住青州城，才又教关帮主留下。当时青州城敌众我寡，情势危机，本应依仗城池坚守，但那恶贼刘豫贪功心切，不听关帮主劝阻，擅自带兵出城迎战，结果被金人团团围困，关帮主得到消息之后亲自率领太岳帮三千好汉前往营救，才救得那奸贼性命，但那奸贼就此惧怕金人铁骑，竟暗地里派人与金人暗中往来，商议投降之事。”

“关帮主得知，当即前往那奸贼府中理论，那奸贼便推说这是缓兵之计，是假意投降。关帮主自是被他花言巧语蒙骗，依旧没有怀疑。过得两日，那恶贼忽然找关帮主，说是得到细作探报，金兵运粮队伍疏于防备，要指派关帮主和当时城中太岳帮的好汉出城前往埋伏劫粮。当时金兵十倍于我，若将金兵粮草全数劫走，金兵便可不战自退，如此机不可失。关帮主当下带领城中三千好汉和一千官兵前往，却不想这正是那恶贼为降金人暗中定下的毒计，关帮主即被数万金兵围困，率领众兄弟身先士卒与敌血战一日，本来已冲出重围，发现属下兄弟被金兵阻拦，返身杀回，单人独骑力挡上千金兵，最后身披几十支箭，终因血尽力竭，对天怒吼数声而亡。后来，老夫听那幸存冲出的兄弟都说亲眼见到关帮主神威勇猛，斩杀金狗无数，他那匹火龙马随关帮主苦战，死时刨地数尺，驮着关帮主兀自站立不倒。”

讲到此处，郭震早已泪流满面，举头仰望天边，仿佛是在追忆当年血战疆场的那一幕惨烈情景。

太岳帮众人虽听耿青也讲述过前任帮主关胜是被刘豫出卖，战死沙场，但耿青当年并不在青州城，对帮中弟子提及关老帮主遇害，往往是痛骂刘豫阴险歹毒，因而这些细节之处众人无从知晓，此刻听来，心中对关胜更增添几分敬重，同时也对刘豫越发痛恨。

傅北川直听得咬牙切齿，双拳紧握，却又猛然惊厥：那奸贼刘豫却是自己的生父！不由得全身一抖，背心里冒出阵阵冷汗。

过了好一阵，才听郭震道：“自关帮主遇害之后，那奸贼刘豫再无所顾及，公然开城投降了金人。老夫本应随关帮主出城同往，只因被那贱人郭氏诓骗，才留在青州城中，幸免于难。却在关帮主遇害之后，转年，那贱人便生下这个畜生。如今知道此事之人，除了被这畜生害死的耿帮主与老夫，都已在随后数年中，惨遭刘豫那奸贼毒手。”

傅北川自从懂事之日便只听师傅说他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除此之外便再未听闻过有关父母的任何事情，却不料猛然听到这许多自己亲人的往事，而恩师竟又是自己的亲舅，一时间心绪纷乱如麻。

又听郭震道：“老夫得知关帮主遇害真相后，和幸存的几位兄弟一道化装逃出青州，念念不忘便是要杀那恶贼为关帮主和众多死难的兄弟们报仇。暗中打探得知那奸贼投靠金国之后被封做齐王，我等各个咬牙，发誓不除此奸贼誓不罢休，但只凭我们几人却不是那奸贼的对手，几经周折，找到了关帮主的生前好友耿大侠和关帮主的两位师弟，就是人称‘飞云双义’的钱大哥和古大哥。”

“半年后，耿大侠终于探得那奸贼携那郭氏一道出城采猎，邀集钱飞义、古云义二人，与那五位兄弟，连同老夫一道前往，将那奸贼一行人截住。那恶贼手下几个侍卫武功了得，老夫一上来便被打晕过去，醒来时，原来耿大哥他们已然经过一番血战，将那几个侍卫杀死，刘豫那奸贼也被打成重伤。不过，同来的那五位兄弟当时全都战死，耿帮主、钱大哥与古三通也都受伤不轻，只剩老夫一人伤势不重，尚能动手，当时便要一刀结果了那恶贼。”

话说到此，忽然神色惨然，好似追悔末及，良久才道：“悔不该老夫一时糊涂，经不住郭氏那贱人苦苦哀求，念及兄妹之情，一时犹豫，不想竟被那奸贼有机可乘，上马逃走。”

“当时，刘豫只顾自己性命，将那贱人与这小畜生抛下，独自逃生。我们见到功亏一篑，将郭氏与这畜生带到关帮主灵前。那贱人当时在关帮主灵前痛哭，还说对不住关帮主，情愿领死，虽是她总算有半分悔改之意，但她不遵妇道，不分良善，助纣为虐，实是留她不得。那贱人临死前却苦苦哀求老夫放这小畜生一条生路。当时我等虽人人对那奸贼恨之入骨，可谁又会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下手？是老夫提议，耿帮主后来同意，钱飞义和古云义两位大哥也都赞同，让老夫将这畜生先行带走，找个过往路人较多的大道边上，教他自生自灭。”

傅北川听了，心头一凛，但觉自己生母郭氏不分忠奸，不遵妇道，竟不顾与关帮主的夫妻情份与那奸贼刘豫私通，实是一个毫无廉耻的淫妇！可听到师傅所讲生母郭氏临死前竟是哀求耿青与师傅放过自己的孩儿，忽然之间，脑海中仿佛隐隐浮现当年郭氏向耿帮主等人苦苦乞求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