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追忆往昔人憔悴 第195章

郭震沉默半晌，叹息道：“当真是我一时糊涂，终是养虎为患，又累得耿帮主他……”忽然厉声道：“孽障，你休要再拜老夫，老夫没有你这个徒弟！”

傅北川听了，惊愣半晌，霍然抬头，颤声问道：“师傅，您……您？难道您也怀疑是徒儿暗害了耿帮主！”

郭震惨然道：“老夫这一世不敢说行侠仗义，但也是条磊落的汉子，却在这件事上一错再错，如今又将你这畜生养大成人，教你为祸世人，终于酿成大祸。”

傅北川道：“师傅，您为何要这么讲？徒儿自小蒙您收留，又传授一身武艺，如今做了太岳帮赤凤堂主，全是蒙您的教导，至今也无一日不敢忘怀您的教导养育之恩，徒儿究竟是怎样的人，您心里最有数。”

郭震道：“不错！你是老夫我自小养大成人，今日老夫便要亲手将你杀了，为关帮主、耿帮主和天下为你刘氏父子害死的人报仇。”说着，拽出身边一位太岳帮弟子腰间的配刀，一刀直劈傅北川顶门。

傅北川脑中猛然闪现一团疑问：“师傅方才为何口称刘氏父子，这究竟是为甚么？”正自疑惑，未料到师傅竟会出刀下手，登时惊愣原地。

其实以他此时的武功，便是几十个郭震同上也不是对手，但一是事出突然，二是出于对受业恩师的尊敬，竟眼睁睁看着顶门寒光一闪，未做分毫闪躲。

太岳帮众人本来就对张安国的言辞颇为怀疑，此刻更是不愿见到傅北川不明不白被人伤害。

孟威大叫一声：“不可！”早已抢上一步，伸指在郭震劈落的刀头一弹。他平时素知傅北川武艺绝伦，只道郭震也武功了得，又是在这情急之下，因而一指全力弹出。

郭震随即感觉刀头被一股巨力震撼，手中单刀登时飞出数丈远，落入忠义台一侧的峡谷之中。

孟威虽有些惊诧，却也无心理会，紧接言道：“郭师傅，别怪我老孟一时卤莽，我绝不是故意冒犯。傅兄弟虽说是你徒弟，但也是本帮赤凤堂主，郭师傅为何要杀傅堂主，还望当着我等兄弟的面讲明才对。否则，若傅堂主就这么不明不白害了性命，我等兄弟绝不能坐视不理！”

“飞云双义”见了这情形也都惊讶异常。钱飞义道：“郭兄弟！你方才说他刘氏父子？莫非……莫非……”但见形神颇为惊诧。古云义面上神情也极是疑窦重重。

众人都见郭震胡须不住颤抖，显然是激动已极，过了好一阵，又听他重重叹了口气，道：“老夫自打八年前中了那奸贼刘豫的诡计，被囚禁在青州府，若不是蒙贵帮张堂主仗义相救，今日绝无可能活着见到诸位。”

叹息一声，又道：“多年以前，老夫已然对不住贵帮的关帮主；现如今，又是因老夫当年一念之错，养虎为患，令得耿帮主他再为这畜生所害。今日老夫来到这忠义台前，本就是想来赎去老夫的罪过。孟大侠若要惩罚老夫，自是理所应当，但也等我先将这畜生杀了再说！”

张安国道：“郭师傅先且息怒，此事不仅关系到我太岳帮，而且跟到场的众多江湖同道息休戚相关，还请将傅北川真实的面目公之于众，至于这恶贼是生是死，相信今日各位自有公论！到时即便李师傅不清理门户，我太岳帮也会以帮规严加处置！”

郭震点头，正色言道：“事到如今，老夫也不再隐瞒甚么，这个小畜生就是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奸贼刘豫之子！”

话音才落，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立时都似是如屏住呼吸一般，不再有半分响动。一时间，只闻寒冬烈风吹动远处山峦传来阵阵呼啸。各人心中满是震惊和疑惑。

傅北川却如耳边响彻一声巨雷，睁大眼睛望着师傅，问道：“师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发现师傅神色惨淡，不禁说道：“师傅！难道您不记得了，徒儿八岁上，有次与村东的二牛打架，二牛说徒儿是从石头里崩出来的野种，徒儿回来就问您我的爹娘在哪？是您告诉徒儿说徒儿的父母早在金兵南下之时都为金兵所杀，要徒儿牢牢记住这家仇国耻，此事徒儿一直牢记在心，可今日您为何却要说徒儿竟是那恶贼刘豫的后人？”

孟威上下打量一眼郭震，自也是不敢相信，片刻之后，摇头道：“郭师傅，那狗贼刘豫是我太岳帮不共戴天的仇敌，傅兄弟年纪虽轻，但却是位顶天立地的汉子，教我老孟由衷的佩服，怎会与那狗贼有何瓜葛，此事怕是有些蹊跷。”

史大明在旁也道：“您老既是傅堂主的师傅，我史大明本来是不应说您是胡乱编造，但为何您却要这么说，我着实想不明白，该不是您弄错了罢？”

郭震道：“老夫当年从那贱人怀中亲手接过这小畜生，又抚养了他整整十八年，如何会弄错？当初老夫为这畜生改姓傅，名傅北川，便是教他不忘我大宋北方疆土尽被金人强占，绝不能再象他父亲那般卖主求荣。”

钱飞义问道：“郭兄弟，你说甚么？令徒当真就是当日那个婴儿！”

古云飞也惊道：“郭震兄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初我和钱兄弟追上你，明明看到你将那婴儿放在道边上，而后咱们三人明明又是一同离开的阿！”

郭震道：“是我郭震对不住两位，更对不住死去的耿大哥。”

钱飞义问道：“你这话怎讲？”

郭震道：“是我背地里又将这个小畜生从道边拾回，替那贱人抚养，却不想当日这一时心软，竟累及耿大哥他如今被这小畜生害死！”

古云飞道：“也就是说，当日那奸贼刘豫抛下的那个婴儿就是令徒，也就是现下太岳帮的赤凤堂主傅北川！”

郭震点点头，神色悲凉已极。

傅北川脑中更如翻江倒海一般，忽然发疯般站起身，一把扯住郭震的胸口，竟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连声问道：“师傅，您说甚么？不是这样！对不对？您老一定在说笑，对不对？”

郭震登时全身麻痹，动弹不得，睁大眼睛，只见傅北川双目通红，似要喷火，手臂发颤，顿时惊问道：“小畜生，你要干甚么？”

薛辰龙见此情形，大喝一声，道：“住手，傅北川！你这恶贼难道还要再杀你师傅灭口，犯下这欺师灭祖的滔天大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