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盘腿坐在那面石壁前,平时散着的长发被拢好束在身后,鬓边垂落的几缕发丝被风吹得飞起,扎脸又扎眼。
她要如何反思,她不知晓。
她没有老怪厉害所以只能认命,她没有师父厉害所以反抗不了,可她比匡师弟厉害,如何不能夺取自己想要的?
匡师弟的意愿很重要吗?他又打不过她。
桑榆见过太多反抗的下场,绝望痛哭辱骂求饶都逃不过一个结局,痛快点还能讨个血溅当场,惨遭折磨生不如死的也不在少数。
匡师弟是自愿跟她走的,本就该是她的。
桑榆面壁思过的第二日,匡连海过来看她了,这夜月朗星稀,朔风阵阵。
“师姐。”端正姿态行礼的少年郎君眉眼俊朗,在抬头后便露了笑意,“这次我带水壶了。”
“好。”桑榆点头应声。
匡连海见她这般冷静模样不由回想起还未上山前的事了,那时师姐也常惹师父生气被惩罚。
他一开始只会默默陪着,后来给她送吃的喝的,再之后便也能同她念叨几句,大多是他讲她听,那时候就只有他和师姐。
“师妹来寻过我两次,师弟们有事也会寻我。”匡连海斟酌着言语,心底不自觉有些紧张,“师姐往后空了也来寻我,可好?”
他的声音不复寻常的敞亮清透,略微压低的收尾二字带着些许小心试探。
桑榆目光平和地注视着他,许久后才问出一句:“教导弟子明明就该是师父做的事,你为何要承手这事吗?”
“我也是要勤加练习的,领着师弟们一起不耽误,这是师父对我的信任。”匡连海没想过她会问这个,便也开口答了。
再者说,师兄照顾底下的师弟师妹也是理所当然。
“我们从前都在一起,你看到的只有我。”桑榆喜欢那样的日子。
“……师姐?”匡连海有些慌,他没听懂师姐的话。
“匡师弟,你答应过我跟我走。”那是她第一次给别人选择机会。
“……”那是他撞见她动手杀人,他以为不答应会被灭口,后来才知晓是误会。
“师父问我有没有问过你,现在我问了。”桑榆在某些方面很听师父的话。
匡连海总觉着好像有哪里不太对,莫非是师姐对他……有意吗?他慌乱垂眸试图掩饰情绪变化,但掀起波澜的心境却没那般容易平息。
而后,他便听见师姐开口了。
“你打不过我。”桑榆面色坦然,端的便是理直气壮之姿。
匡连海敢发誓,师姐对他绝对不是那种有意,他忍不住唾弃自己方才的自作多情和一丝臆想。
桑榆并非需要他的回应,她只是遵循了师父的要求,匡师弟的神色变换瞧着挺怪的。
“你害怕吗?”她知晓自己的言行不算太友好。
“师姐不会伤害我。”匡连海抬眸看她,面上还存着纠结之色,开口却又十分笃定。
桑榆不理解他的这种全然信任,哪怕她真的有过许诺那又如何,人性本恶劣,谁又能保证一生不变?
她没有同他多言,只是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你回去吧,往后我想见你便去寻你。”
匡连海握了握拳头,而后同她讲过一句就转身走了。
他现在很混乱,因为师姐的话,也因为那点从未在意过却骤然被搅浑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