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和程始夫妇略带沉重地走进楼家前厅。
少商和楼垚面对面而坐,她有些不忍去看那伤心的少年,只低着头,掩住满眼的悲伤和自责。
程始我家少商心意已决,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吧!
程始太傅如果再不肯做个了断,今日出了楼家门,我便与同僚澄清,我程家也已亲自上门退亲,奈何楼家罔顾何将军遗言,死活不肯答应。
楼大夫人淡淡开口说道:
楼大夫人曲陵侯慎言,我楼家,何曾不肯答应你们退亲。
说罢楼大夫人白了萧元漪一眼。
萧元漪也冷声说道:
萧元漪既楼太傅与楼大夫人都不反对,那就各自退还信物吧。
程始拿出楼家的玉珏,轻轻放置在桌上。楼垚终于不再退缩,急急开口道:
楼垚少商,我们曾说过,不离不弃的。
楼垚是不是何昭君胁迫你,我去找她说清楚。
少商抬头看向着急又强忍悲痛的楼垚,满是心疼,只能狠下心来,红着眼睛说道:
程少商不是何昭君,是我自己想通了。
程少商阿垚,年少时的誓言,忘记吧。
楼垚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商,少商再不敢和他对视,低下头来,强忍泪水,低语道:
程少商何将军为国捐躯,如今何家,只剩下何昭君和她幼弟。
楼垚急急打断道:
楼垚这不是你我早就知晓。
楼垚你还劝我说,何昭君再惨,也和你我的亲事是两回事。
少商悲伤地回道:
程少商于你我而言,是的。
程少商但于天下,于家国,不是的。
楼垚难以接受地大吼道:
楼垚什么家国天下?
楼垚你们个个都讲大道理来诓我,你们总说,要这样做才算仁义,要那样做才算报恩。
楼垚可是阖家委屈的只有我,只有我!
楼垚你们谁都不能替我过完这后半辈子,凭什么非得牺牲我呀!
少商的眼中蓄满了泪水,但她低着头,没有让任何人看到。
楼垚冲厅上众人怒喊后,满脸悲痛地看向少商,低语道:
楼垚少商,为何连你也变了?
楼垚也来逼我?
此话一出,少商的眼泪止也止不住,二人对视间,泪眼汪汪。
少商猛地擦了一把眼泪,而后起身,走向楼垚,温声说道:
程少商阿垚,你随我出来,我有话与你讲。
楼垚侧头不肯答应,少商见状走前一步,拽着楼垚出了前厅。
门外廊中,楼垚难过地说道:
楼垚少商,你不用劝我,我是不会答应退亲的。
少商红着眼眶,轻轻叹了一口气,温声说道:
程少商阿垚,我记得你与我说过,你虽不喜何昭君,但何将军,对你慈爱有加,不管有多忙,总是会抽空来教导你,可谓亦师亦父,所以你心中好生敬仰他,是与不是?
程少商你这些年,一直忍让何昭君,一半是看在恩义上,一半,便是看在何将军的情份上,是与不是?
楼垚抽了抽鼻子,略带羞愧难过地低下了头。
少商继续温声劝道:
程少商你与何家五公子,向来交情甚好,你还与我说过,你的箭术,便是他教你的。那你可知,他是如何死的?
程少商那些人朝他射了几十支箭,收敛尸体时,全都是窟窿,一块好肉都没有。
少商一脸沉痛,楼垚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少商,满脸哀伤。
楼垚五兄?!
程少商何家其余儿郎,也全部马踏而亡,死无全尸。
程少商阿垚,在骅县时你与我说过,大丈夫立世,当庇佑百姓周全,才算是无愧天地。
程少商可你知道吗?这次冯翊郡的百姓跟骅县不一样,就是因为何将军带着他的五个儿郎冲在最前面,保护了百姓,挡住了这一次的灾难。
程少商他是大丈夫,为国捐躯,所以你我二人,儿女之情在他面前,根本不足一提。
少商哽咽地继续说道:
程少商阿垚,我知你心中难受,我知我对不住你,我知道,劝人容易,但是娶何昭君的人是你。
程少商如果我能替你娶何昭君,我定当会替你。
程少商对不住,当真是对不住。
少商说完泪如雨下。楼垚看着哀伤和自责的少商,满眼愁容,却暗下决心,悲伤地说道:
楼垚别说了,少商,你没有对不住我。
楼垚你言之有理,我口口声声说,要做庇护生民的大丈夫,可却连半分委屈都不肯受,岂不可笑吗?
少商声泪俱下,轻声哄道:
程少商阿垚,这只是一时委屈,莫要成为一世委屈。
楼垚我,真的可以吗?
程少商你可以,阿垚你当真可以。
程少商待与何昭君成亲之后,你不仅仅是她的郎婿,更是她的兄长,她的依靠。
程少商你要心疼她,教导她,但她若是做错了事情,也不能让着她。若她再是耍脾气发威风,你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受她欺负,记住了吗?
少商泪眼汪汪地看着楼垚,楼垚点点头,坚忍地说道:
楼垚她若再敢胡搅蛮缠,我就带她去何将军灵前自省。
少商复杂地看着“长大了”的楼垚,“他终于学会了坚定,却是在我与他分别的时候”。
二人对视间,满是不舍和哀痛。
楼垚转身拉着少商走向前厅,少商看着他坚毅的背影,泪眼朦胧。
楼垚与少商一起走进前厅,跪坐于中央,说道:
楼垚诸位长辈,我想通了,我答应退亲。
厅上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少商和楼垚朗声说道:
程少商阿垚感怀忠臣良将,为国厮杀,至家破人亡,决意,成全何将军临终遗言,迎娶何昭君。
程少商此等大义之举,是连圣上都会称赞的,看日后,谁还敢管二房之事。
楼垚是啊,我未来新妇脾气不是很好,还望伯父伯母,多多担待。
楼大夫人蔑视地说道:
楼大夫人楼垚,你是何意?
楼垚坚定地说道:
#楼垚往后十余年,何家部曲,可是都听二房调遣,我看看谁,还敢再欺负我们!
楼大夫人不满地瘪了瘪嘴,楼仲夫人的腰杆也瞬间挺直了。
楼太傅不悦地开口说道:
楼太傅好了好了,都住嘴。
楼太傅此事,就按照曲陵侯说的办吧。
楼太傅拿婚书来,退亲吧。
楼垚侧身对程始夫妇作了一揖,说道:
楼垚程叔父,程叔母,日后,你们就当我是自家子侄吧!
程始点点头,萧元漪轻声安抚道:
萧元漪楼公子,以后和安成君好好生活,她如今孤苦。看着张牙舞爪,但心中也甚是可怜。
萧元漪你若以礼待她,以心待她,自然不会错的。
楼垚点点头,而后不舍地看向少商,痛心地说道:
楼垚少商,以后,你就叫我兄长吧!
少商满眼悲痛落寞,说道:
程少商好。
程少商小妹祝阿垚兄长,之后诸事顺遂,待日后外放为官,展翅任高飞。
楼垚那我也祝少商妹妹,将来能遇上良人。从此,白首不离。
二人笑中带泪,在不舍中做了无声又有声的告别。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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