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白栀回到医馆，心不在焉的坐在桌面上翘着脚晃荡。最近没有生意，平时也就闲得发慌。换作以前，自己至少还有个“副业”能干干，而且还能飞檐走壁的兜兜风。而现在，天兵查的紧，自己不仅彻底闲下来了，而且还要控制自己不能太招摇。

“要不，现在就开始打扮打扮？”目前提上日程的事件就只有晚上和沉香出去逛逛了，太久没打扮，会花很久也说不定。思来想去白栀从桌上蹦下来，走到里屋开始翻找。

在医馆里的工作时候穿的都是清一色的素色衣裙，平日里没有闲心去在意自己的外貌，今儿个仔细一看，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有些过于朴素了。翻翻找找了一圈，就一套旧衣服勉强能入眼。

交领的白色衣裙，肩膀处的布料稍微硬一些，显得人板正又精神。收口的袖子和裙摆处都绣着一圈大大小小银杏图案，由多到少，由密到疏的铺散开。

“有点旧了，还有就是这套的腰带哪去了……”白栀换上，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配套的腰带被丢到哪去了。索性就拽了一条黑色的上面有锯齿状金丝的腰带给凑活着系了上去。金色和黄色呼应，黑色与白色对比，这一套搭配居然还挺好看。

“接下来是，化妆了。”白栀坐在镜子前，把头发盘好，只将沉香做的银簪子戴在头上，盘不住的头发就自然的披散下来。之后拿起许久没用的胭脂水粉，轻轻铺在面颊上。

“额。”唇上点一抹红之后，白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有点不适应。

“要不还是洗掉吧，怪怪的。”白栀苦笑一下，太久太久没化过妆，画完自己看了都认不出来。

刚站起身，就听见医馆的门好像被打开了。

“啊，来了！”白栀没多想，快走两步去迎。刚推开里屋的门，就看见大厅里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人群中间，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正左顾右盼着，灼热的视线来回扫视，最后停在白栀身上，紧接着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一瞬间，白栀的冷汗冒了出来，感觉已经浸湿了后背，不自觉的吞咽一口口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季舒。

“有何贵干？”人太密，跑是跑不掉了。白栀强压下内心的不安，故作冷静的发问，话音刚落，季舒连同他周围的一群仙妖的目光全都投了过来。一道道视线仿佛化成实体，让白栀感到阵阵不适。

“姑娘今天是有约，还是知道我季某今儿个要来，特意打扮的？”季舒缓步走近白栀，腕上的护甲和腰间的钢锥碰撞叮当作响，站定在白栀身前，他抬手伸向白栀头上的银簪子。

“我哪有预知的本事。”白栀偏过头躲开季舒的手，一旁站着的刀疤脸见了白栀这反应，伸手就要拔刀，被季舒拦下了。

“也是，如果姑娘早知我要来，就不会穿这一身白，应该穿黑的才对，就之前我们见面的时候你经常穿的那套。”季舒还笑着，但是眼睛却没有弧度，看起来特别瘆人。未等白栀反应，身边的熊妖就一把将白栀的胳膊扣在身后，抄起绳索将她捆住，疼得她下意识的叫出一声。

“季舒，你这是做甚！”白栀皱着眉，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想动也动弹不得，只能拼命仰起脸死盯眼前的人。

“差点就把你放跑了，好险啊。小偷。”季舒从怀里掏出悬赏令，正是蒙面大盗的那张。

“你精神出问题了吧，还带随便抓人的？”白栀大声喊叫，尽力让外面的人听见屋里的吵闹。围的人多了或许能引来天兵，再或许，沉香会先一步赶到。白栀吞了口口水，心里不停地祈祷，当下的恐惧不是装出来的。

“冤枉啊，我都是调查清楚了才抓人的。”季舒耸了耸肩，瞪了瞪眼睛好像自己真的很无辜一样。之后微微弯腰将嘴唇凑到白栀的耳边轻声说：

“我的人可是亲耳听见沉香的舅舅提起你做大盗的事来着，而且饭桌上你不是自己也承认了吗？”

听了这话，白栀呼吸一乱，背后的手紧攥成拳逼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可紊乱的呼气拍打在了季舒的颈窝，她的慌张被季舒一览无余。感受到自己话语的作用，季舒骄傲的直起腰板，俯视白栀的反应。

“不过现在就把你送给天兵有点亏啊，沉香什么时候来，要不你再叫大声点催催他？”季舒伸出手指划过白栀的脖颈，指尖凉的就像冰冷的钢锥，划过的地方好像就快鲜血奔涌。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白栀不再大声喊叫。

“哟，还挺护着他。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直接走吧。”季舒吹了声口哨，下一秒医馆的屋顶直接被砸开，巨大的声响吓到街上的人，四周飘荡的木屑和灰尘迷了白栀的眼，几滴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冲掉了一点脂粉。季舒踩上头顶飞船放下来的锚链，熊妖带着白栀也站了上去，其他的仙妖跳上破碎的房梁抓上飞船上垂下来的索链向上爬。锚链一点点被收回船上，众目睽睽之下，街上的人都看见了季舒抓走白栀姑娘，可迫于季舒狠辣的个性，没有一个敢问其缘由，只惊慌的站在原地。

白栀这时也没闲着，周围只有熊妖和季舒两个人，如果要逃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可季舒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抓住她背后的手臂往上拎了拎，白栀点起的脚尖只能堪堪着地，没有任何发力点可供逃离。

“不沉吗？”白栀偏过头，张扬的笑了笑。

“姑娘杨柳细腰亭亭玉立，飞檐走壁的时候更是身轻如燕，我怎么会觉得沉呢？”季舒念念有词说着温柔暧昧的话语，可一字一句却噙着毒，激起白栀寒毛倒竖。

“季舒！！”人群中一声愤怒到破音的大呵，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这个时候敢出头的，就只有沉香一人。季舒见状笑着抬手，锚链停在半空不再上升，接着摆摆手像是在和沉香打招呼。

“沉香来了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季舒热情打招呼，仿佛两人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放了她。”沉香不跟他寒暄，从腰间拔出匕首。

“赏银捕手抓悬赏对象乃天经地义，我为什么放她？”

季舒的话音刚落，街上围观的人群便开始吵杂起来，大家都不相信白栀姑娘会是悬赏对象。

“胡言乱语，她一个医者，怎么会是悬赏对象！”沉香心底一惊，但表面还是一副凶狠的模样。抬脚就要冲上去抢人。

“是她自己亲口说的呀，我的人可都听见了。”季舒含着笑，抬头望向已经上船的蛇妖。

“是，我亲耳听见你舅舅在饭桌上和她聊起做蒙面大盗的事情，她也亲口承认了。”蛇妖说话的时候，细长的舌头还发出嘶嘶的响声。此话一出，沉香顿时定在原地，好像一盆冰水自上而下浇了下来，猝不及防。

“白栀啊，你别怪我无情，要怪就怪你遇上了沉香吧。”季舒这话像是只对白栀说，但是声音大到所有人都听见了。

“季舒，别废话了。你到底要什么。”沉香脸上怒意消退了几分，但是阴沉的气场却愈发浓烈，以沉香对季舒的了解，如果他没别的想法，现在白栀肯定早已经殒命。

“果然是老朋友，就是了解我。”季舒低低笑了两声，然后从怀里丢出悬赏令。

“我把她交给天兵能得一千五百贯。如果你给我两千五百贯，我就放了她。”季舒从腰间抽出钢锥，锋利的尖头顶在白栀的喉咙处。

“沉香，子时之前，废船坞交钱。如果你不来，我就不能保证她的死活了，毕竟上头要人没说要死的还是活的。”季舒又吹了声口哨，锚链开始缓缓上升。

“沉香……不必了。”白栀轻声喊了一句，皮肤接触到冰凉的锥尖撩起一阵疼痛，她闭上眼，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紧接着，她和季舒就上了那艘船，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不必了？姑娘真不怕死？”季舒上了船，一把就将白栀推倒在地，周围的小妖涌上来用锁锁住白栀的双腿和手腕。

“反正，我也不是能得善终的人。没必要把别人牵扯进来。”白栀不再笑，就躺在原地，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呵，那就送白栀姑娘先去休息一下吧。”季舒挑眉，蹲在白栀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扛在肩上。拉开一旁的铁门，重重的把她摔在薄薄一层干草之上。脚镣砸在地上发出闷响，白栀头上的发簪也因为粗鲁的动作顺着发丝滑落在地。可全程白栀不再吭一声不再动一下。

季舒觉得无趣，带着一群仙妖浩浩荡荡离开闭塞的牢房，重重关上了铁门。直到一串串嘈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白栀贴在地面的耳朵不再感受到脚步振动的时候，她才慢慢直起身子，从地面上挣扎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