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阴谋

　　“许兄弟，就是这儿了。”

　　气喘如牛的陈峯将张萍放了下来，张萍替他抹了抹汗，他指着面前的单层楼，尽管这一路没少解释，他还是开口道：“这房子我和我妻子曾经住过一段时间，对于里面的环境我们很熟悉，这边也比较偏，应该是安全的。走，我们进去！”

　　“吱……”

　　陈峯轻轻推开门，刺耳的声响在寂寥的夜色是若鬼吟，挠着我不规律的心脏阵阵绞痛，我甚至在幻思，它是不是已经皲裂了，像打碎的花瓶，似干旱的湖道。

　　“坐，许兄弟，不要客气。”陈峯就像是在自己家热情招呼着我，面上充溢的忱挚，让我感觉到了末世里那仅剩不多的温馨。

　　我终得已放下背包，整个人一身轻地坐上没丁点柔软的小马扎。

　　这样难得的静谧时刻，我安心地尽情享受下去，疲于再去精神紧绷地顾头顾尾，要是再能来杯热气腾腾的午夜茶，那我想我的快意指数能直线蹿升个好几百倍。

　　微眯着眼睛半晌，我慢滞下来的大脑恢复些许理智，方有闲暇地端详这间稍显局促的大厅……

　　历经沧桑岁月的白墙像调了PS里的暖色功能，能够看到曾经渗透进来的水渍痕迹，犹若湖面泛起的圈圈涟漪，有些还起了霉斑。一台小电视摆设居中，其下垫放一张方桌。角角落落堆放码得规矩整齐的纸盒，俨然出自一个重度强迫症之人的“杰作”。

　　而我能视清这一切的缘故，并非搁放在地亦没有关闭的手电筒，方甫我没去注意陈峯，不知道他从哪摸出来一支血色的蜡烛，放置在一个八宝粥的罐头里，摇曳不定的烛光，像极了一头狰狞诡谲的异兽，它唯一的喜好，即是啃噬黑暗。

　　“张萍，我刚刚看了下，这里也有面有火，你去给许兄弟煮碗面吧，我看许兄弟这一天累得够呛，你记得多下些，我们可得好好招待招待许兄弟。”和我并坐一块的陈峯向后背倚墙的张萍开口言道。

　　我忙不迭劝阻：“陈哥，算了，我们都跑累了，就别劳烦嫂子了，我现在也没什么好的胃口，用不着再做面了。”

　　“那可不行！万一待会再来群丧尸，你肚子都是空的，怎么跑得过他们？该吃点还是得吃的。”陈峯苦心相劝，看向张萍，“你去做吧。”

　　张萍起身，见我还欲推辞，便道：“许兄弟，陈峯说得对，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不吃反而还得多吃。这样，陈峯，我也给你煮一碗，你背我这么久也累了，许兄弟你也莫再推脱了。”

　　“那好……多谢你们了。”我不再婉拒陈峯夫妇的好意，真的发自肺腑的感激他们。

　　很快张萍赶到厨房忙活，我总算找回点烟火气。

　　陈峯摘下眼镜，那双黑幽幽的眼睛能看出来他近些日子的疲倦，他向我询问：“许兄弟，你是做什么工作？浔镇的发展可比泷镇好得多，想必那边的工资普遍高于这里吧？你的工资也一定很高吧？”

　　“哪里哪里，我就是成天闷屋里围着电脑运作的一个人，工资不高的，其实两边差不多的。”我实话实说。

　　这倒没什么好隐瞒的，尤其在这样的颓唐糟透的时候，谎言都有可能会成为一种杀器。

　　陈峯看起来相信了我的话，他俨如进入工作状态，好奇地问起了我的私事：“在浔镇你找过另一半没？如果提及到你的伤心事，你可以权当我没问、我多嘴。”

　　“嗐！”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全然没打算回避这个令很多人厌烦的问题，“刚来浔镇的那会尝试着处过几次，都没一个星期就黄了，倒没哭得死去活来的，可能是我不够爱对方，毕竟交往的时间也不久。后来工作忙了，就越加没时间了……这样其实挺好，假若现在我带着对象，在这茫茫尸海里奔行，率先崩溃的大概率是我……”

　　“嗯。在这样灾难面前，踽踽独行不失一种选择，但势必孤寂，倘若两个人生死相依，然最烂漫。”陈峯自顾自呢喃一句，忆到独身的我赶忙岔开话题，“张萍的面应当快煮好了，我去催催。”

　　话毕，陈峯迈进厨房，两三分钟过去，他小心翼翼端来两碗热气喷喷的清水面，大的那碗执意地给了我，小的那碗他吃了几口给张萍投喂几口，绵绵的爱意滋养在气流中。

　　“许兄弟，吃得惯吗？这儿的油盐都用完了，面味寡淡了些。”张萍狭长的眼眸投射向我，话语声涵盖着“多多见谅”的意味。

　　“好吃好吃！不寡淡……”我含糊不清地应着。

　　彼时我正大块朵颐地滋溜着面条，当这碗面的清香沁进我口鼻的时候，我的饥饿欲再次被挖掘出来，不可抑地囫囵猛吞着面条，活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的饿死鬼。

　　张萍放了口气，喜笑颜开道：“那便好，那便好。”

　　放下碗的陈峯坐回了我这边，给我倒了杯刚烧好的热水，他拍了拍我，笑说道：“慢点吃，时间不急的。”他推了推重新戴上的眼镜。

　　俄顷，我放下汤汁都没残留一滴的碗筷，打了个饱嗝，肚子胀得像塞了一个足球进去，桌上往外冒气的热水我委实喝不下了，只能等缓缓再说。

　　“许兄弟，现如今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陈峯忽然问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讪讪一笑，没思忖太久就答道：“去一趟‘程木区’吧，据说那儿满街都林立各式各样的雕塑，原居民们几乎个个都会雕刻。这样的气氛我还蛮喜欢的。”

　　“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实现的，许兄弟。”陈峯瓮声瓮气，那声唤我的更是给我带来一种极大的压抑，仿佛整个世界都处于这样的压抑之中。

　　我蕴满讶意地不知所何地一笑：“啊？那多谢了……”

　　“嘭！”

　　我头昏眼晕地一头磕在了桌上，来不及回味疼痛，我想极力抬起头，浑身根本没有一丝劲儿，也许是我这一天实在太倦致使严重脱力了吧。

　　我盼着陈峯或是张萍能够来搀扶我一把，但他们都没有来，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先是张萍叹了口气，倦怠地问道：“陈峯，我看许兄弟人挺好的，我们真的还要这样做吗？”

　　“做，为什么不做。”陈峯仿若换了个人，阴鸷凶恶的口吻道：“我们都杀了这么多人，要是这时放了许炼岂不是前功尽弃？怪就怪他去哪不好偏偏就来到泷镇了吧！”

　　“那……这次我们怎么处理？”张萍妥协了。

　　陈峯嗤笑一声，道：“老样子，先分尸将他的内脏挖出来，然后碾压摆置好……这些方面你都了解，我无需赘述了。”

　　“那摄像机呢？这里还有吗？”张萍忧戚地问道。

　　“这边没放。”陈峯略微有点泄气，紧而狠恶再复，“我待会回去一趟，将古屋那里的摄像机取过来，那姓邝的应该死在那里了，说不定还能拍段不错的‘素材’……”

　　我的大脑犹将让焦雷劈个混沌一片，陈峯夫妇的对话不断在我的脑子里循环，愈发的响，愈发的近……

　　原来从抵达泷镇的那一刻，我和邝猖源就主动卷入了一场溟溟濛濛的阴谋，陈峯和张萍即是这场阴谋的决裁者、伪装者，或许泷镇之所以能成为一座死城，丧尸所至是主导原因，但陈峯二人同样“功不可没”……

　　这时回忆起邝猖源那句“小心”，方知他不是让我小心丧尸，而是比丧尸多了可怕心机的残余人……

　　安眠致昏的药物，大抵来自那碗面吧，真像那个梦中梦的场景，不知道邝猖源是死是活，我又会被陈峯夫妇怎样的戕害终亡……

　　我的眼皮彻底合闭了，我睡了，真祈望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