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泷镇的最后两个人类

　　徐步靠近右首的青砖瓦房，沉甸甸的背包压得我稍微止步休憩，我觑机抹开一把模糊了眼帘的汗珠，重见天日的清晰审视着这座残破幽静的屋宇……

　　两畔的陈木门半自敞开，门内光景透出一股未知的幽黯，像极了偌大一个有进无出的捕鱼牢笼，而我和邝猖源即是两条缓缓靠近的鱼儿，惴恐而矛盾得又抱有期待。

　　“咣……”

　　一阵小有持续的底很低的陈木和粗粝水泥的地板“亲密接触”的声响传将，在这寂寥黑夜，犹是鬼门洞开的前奏，诡异之极。

　　待门彻底推开，邝猖源松回右臂，将叼咬的手电筒重新归置在手（手电筒是他早准备好的，另只手提着剑），眼睛瞥了瞥还离他稍有段距离的我，沙哑如烟嗓地朝我喊道：“屋里应该没什么丧尸，这里太安静了，丧尸做不出蛰伏的事来的！”

　　我省力地点点头，便没往下接话了。对于丧尸的智商我觉应持有还待考验的态度。

　　明直的光柱扫射在大厅的各个方位，接连“进击”其余的房间，但很遗憾，我和邝猖源在这栋楼里并没寻觅到有甚价值的东西。之后去靠近几座房屋搜罗，我总算有了丁点收获——一柄刃口锋锐的水果刀。

　　想来关键时刻，防身用用应该还是有所效益的。

　　这次去往的是个灰檐青瓦的古建筑，我刚提脚往里迈，一派物事都是满满的复古风格，仿若令人穿越到遥远的古时代，除了眼目一新内心竟还会油然生出肃敬之意。

　　我暗自寻思，这儿大抵是没我们能够用到的东西，起码不会有个备胎等着我们，要知道这儿连电线都扒拉不出来一根，照明还是用落后的油灯，复古程度可想而知。

　　邝猖源显然也不打算在这里搜寻了，我和他刚准备抬腿出门，楼上忽地什么撞击声响了一下，可将我全身的寒毛都奓了起来。邝猖源也警惕起来，紧了紧手中的阔刃剑，没有犹豫地抬脚向楼道大迈而上。

　　明明无风，我却冻得像是被冰柜锁住了似的，略微犹豫，跟紧了邝猖源的大步轻移。

　　楼梯刷满红漆，饶是楼上发生了凶杀事件然已干涸了的血液那般，两边的扶手雕着某种奇形异兽，当电筒的光打射在它们眼里，俨然活过来瞪视着凶恶的幽瞳，叫人激灵迭连。

　　邝猖源的脚步止歇在二楼楼道，血红月光从不见窗的方框掩盖在地，扑得连这个“血腥场地”亦是一块活了过来，如踏血泊。

　　我循着邝猖源手电筒的直射方向，首先扫到了边角的一张小床，然后目光立时被床沿的一袭红衣吓得连颤三下，身跌靠墙，手电筒险些抖掉，颤抖的光线晃得那红衣身影竟掩了掩脸。

　　邝猖源说出了我正欲思考下去的脑路：“放心，这不是丧尸，这是个人。”

　　这话听着有点儿怪怪的，但得到了邝猖源的确定，我褪去惧恐地点着头，视线挪转回那红衣女子的脸上，这下方将她的容貌视个清楚。

　　那女子扎着一头干练泛白的短发（手电筒的光照的），从她适应光亮松下的手臂，重得瞧见她不算出尘的脸蛋，一双疑惧交加的眸子不停打量着我和邝猖源，紧抿的殷唇始终没有动开，身上穿的是一件红色的毛织衣，和这儿倒挺相配，下身套着女式黑裤，一双黄泥沾满的帆布鞋。

　　她后边古床的彩色花被乱糟糟的，该是听见我们的动静刚刚起来，适才听着轻微的撞击声应是她手肘碰到古床所致。

　　邝猖源的手电筒一直照射在那女子身上，像是在给舞台掌灯，他和她都没开口，我率先想讲点什么来活络番气氛，毕竟现在见到活人跟见到百万彩票一般难。

　　我想了一下，嘴唇欲要翕动，那通往顶层的楼道倏忽传出一阵有规律的脚步，我微微松了口气，那想必不是丧尸了，不然那女子也不会睡在这层。

　　那步声益发靠近，十息时间，终于现身。

　　我定睛一瞧，那个高大英武的男子，比照邝猖源还是差了一筹，方俊的面孔带着“老实巴交”四个字，熊猫眼肿胀得能塞进两个鸡蛋，厚墩墩的嘴唇如挂双肠，着装一套貌似从工地里出来的工服（我和邝猖源也好不到哪里去），脚上的鞋子和床边伫立那女的是同款的，只是大了几码。

　　那出现的男子见着我和邝猖源，瞳孔猛地发生一场大地震，很快又恢复平静，他满面欣悦地笑说道：“真没想到还能在泷镇见到其他的人，我真是太高兴了！你们好，我叫陈峯，这位是我的妻子张萍。”说着他还好心地指了指床边。

　　我原来的话只能硬生生咽回肚里，面带微笑，重起话道：“你们也好，我叫许炼，这位是邝猖源，我们是从浔镇逃出来的，原本是想开车直接离开鸿昌区的，可惜车子就在这块爆胎了，我们就来这寻寻有没有用得着的东西……这样倒有了我们的幸识，情况不算那么糟糕。”

　　“也许更糟糕呢……”陈峯缓步下来，勉强唇带苦笑，叹息道：“现在泷镇的情况太糟了，我先前和我妻子是安居在城中心，但那里已经被丧尸霸据，尸如山海，除了我们再难找不出其他活人，我和我妻子屡次在尸爪中逡巡险避，遂躲进这沿旁的房屋，倒是安全了不少，但我仍不敢松懈下来，就搬到了顶上便于观察……”

　　陈峯的一番话蕴些解释的意味，我先前没头没脑地也恰好误会了他，认为他贪生怕死，自顾自搬到上面把妻子放在这儿充当“警钟”……

　　我为我内心的促狭想法感到一阵羞愧，搔了搔红红的脸。

　　这时伫若山竹的邝猖源忽地没来由地冒出一句：“陈先生可是从事摄影类的工作？”

　　我依旧搔着头，不明白邝猖源怎么百无聊赖地发此一问，许然正因无聊透顶他才这么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