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瑶已经轮了一个部门了,她永远是第一个到公司,最后一个走的那个人。载着密麻文字的笔记本和她单薄的身影是深夜常客。唐小虎便陪她一起熬。
有时他熬的实在受不住了,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却窥见黄瑶还在打字。
黄瑶学东西很快,一下就掌握的差不多了, 再加之她比常人努力,部门上下无一不对她赞绝。这些话一字不落的收到高启强耳里,疑心便又消尽一分。
只有唐小虎在想:何苦这么拼呢?
旧厂街的捕猎经验是缝在灵魂里的,唐小虎刻意忽略心中不安。继续着他最擅长的事:纵容。
他不知道这样的视而不见会将他们推至何方,也不想去想。反正他这样的人,有一天算一天了。
那天他照例等黄瑶下班接她回家,又已经是深夜了。无边夜色鬼魅压成大团的黑,不详的预感便漫上心头。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果然,在行到半路时身后一下出现了好几辆车。
闪光灯直直从四面八方打来,唐小虎下意识护住一旁的黄瑶:“有点事我先下去处理,你在车里不要动。”
黄瑶点了点头,手却已经攀上了副驾驶旁的暗箱,那是一把防身的匕首。
夜色淹没的车座中忽时现出锋利的光,她盯得出了神,试图找出有谁的血迹曾在这之上存在过。
三年的接送,黄瑶已经对这里每一处布局和底下隐藏的东西了如指掌。
另一边,过山峰正扬着笑,不过是皮与肉的分离。他憨厚老实的脸与这份升腾杀气像是不能共存的割裂,但唐小虎不在乎。
他死死望着眼前的人:“如果强哥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无所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唐小虎知道眼前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再次满怀眷恋的往后望了一眼,像是要把黄瑶的身影埋没到灵魂里。
就在他从裤兜里掏出刀的一瞬间,几个大汉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你不反抗的话,我兴许还能给她留个全尸呢。”
他知道过山峰指的是谁。
血液在一瞬间凝固后奔流上头,胸腔长涛划破天空,唐小虎的人生信条好像那时就只剩下几个字:瑶瑶要平安。
唐小虎开始不要命的搏杀,但双拳难敌四手,臂边背上终被划了一道又一道的痕。他凭着过往的技巧闪躲,但身体终不似从前那般敏捷,这是岁月留下的刻痕。
他只痛恨自己不能再快点,再快一点。
稍有不慎,他被一个左踢折翻后腿,吃痛跪在地上。他望见自己的血像是不要钱地流,和大地融为一体。
也许这就是他的归宿,他生在泥潭里,也要死在泥地里了。
凭借最后一口力气,他转头大喊:“走!”神经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理智几乎断裂,此刻颓沉在地里是一了百了的最佳解法,可身后还有想守护的人。
他便不能倒下。
唐小虎再次撑起身子与那几个大汉搏杀,也许是因为拼却一切抵押了他下半生所有的运气,三下两下就将他们撂倒在地。
他的眼,是猛兽出笼。
他的心,是飞蛾焚火。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在悬崖上开路,用自己性命为黄瑶铺一道天梯。他笑着转头,但那份笑在瞬时间就凝固了。
他望见那辆车被撞得不成样子,破烂碎钢里哪还有一个完好的身影?他觉得自己的心神已经要消融,他的天地此刻塌方。
唐小虎想,他知道心如刀绞是什么样子了。
然后,他看到一个身影背着月光朝他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