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皇峨

翌日，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姜夜霖坐起身来，揉着太阳穴。昨夜一宿没睡，光是枕边人身上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就足够折磨人，闭上双眼，苏邪钦的上身便浮现在眼前，令他不禁脸颊微热。心里像燃烧着一团火，喉咙干涩难受，胃里像吞了几千只蝴蝶，扑腾得厉害，他动也不好动，怕吵醒身边人，只能睁大眼睛盯着床顶，任凭那欲望的火焰一圈圈地蔓延到全身各处，又被强烈的自我意识掐灭。

苏邪钦也好不到哪儿去。从他到了皇峨城后，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沙海中那一场恶斗又耗损不少精力，虽说他幼时勤奋刻苦训练，可以连着好几夜不歇息，但此刻不同以往，他还是平生第一次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

苏邪钦从侧过身后就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举止，对于姜夜霖，他有些放纵了。

是自己先推开他的，哪里还能要求他什么？他同谁关系亲密，与自己有何相干？不是早就对人与人之间无意义的虚情假意失望透顶了吗？

苏邪钦没办法回答自己，他不是一个会用随便的理由搪塞自己的人，更何况他确确实实因为对方而产生了某种冲动。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为了什么而拼搏，并且做好了为之摈弃一切的准备。可他不知道这种莫名的冲动与强烈的渴望从何而来，使得他想要靠近对方，亲近对方，甚至占有对方。

他睡不着，思绪纷飞。这份冲动会成为一种阻碍吗？

绝不可以！

苏邪钦暗自握拳，若是如此，自己必须亲手斩断它！

两人都没睡好，萧禾叫醒他们后倒是没催促，三人洗漱一番食过早饭，苏邪钦忽然表示自己也要同二人一道去凤谷。

“嗯？！苏老弟，你也要去？”萧禾惊讶道。

苏邪钦淡淡“嗯”了一声。

“可是你的伤才恢复，需要静养。”萧禾劝解道，“不用急于这一时，等养好了身体再来也不迟，不要勉强自己。”

“我意已决。”苏邪钦挑眉。

萧禾倒也没再拒绝，三人出了潮汐古镇，准备御剑出发。

这一次不等萧禾先开口，苏邪钦便攥着姜夜霖的胳膊，带着他御剑飞升。萧禾见状，笑眯眯地御剑跟在两人身后追了上来。

“哎呀！苏老弟，怎么感觉你很讨厌我呢？”萧禾一边飞一边笑问，“若是我哪里得罪了你，还请你明说，这女子的心思我倒还能猜对一二，男人嘛，我是不屑于猜的。”

苏邪钦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继续朝前飞去。

萧禾嘴角微勾，不再多言。

倒是姜夜霖不想让二人之间起冲突，便在通灵阵里同萧禾解释。

“他不是有意对你，他脾性便是如此，等时日久了，你就知道他其实人很好！”

“哦？”萧禾似信非信地应了一句，追上二人并行，转头去看苏邪钦的侧影。

苏邪钦似有所觉地皱起了眉：“你们在通灵阵里传讯？”说话间攥着姜夜霖胳膊的手力气大了不少，指节发白。

姜夜霖吃痛，忙小心翼翼安抚：“我就是让他跟紧些，其他什么也没说！”

苏邪钦松了劲道，不再言语，看向远方。

一行三人在驿站短暂停留吃过午饭，于天黑后重新回到了皇峨城。

皇峨城即便是到了夜晚，依旧繁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酒楼、客栈林立，街头巷尾充斥着叫卖声和醉酒者的对骂声。

萧禾刚进城就按耐不住，提议皇峨城大，可找个地方先吃顿饭，再找客栈不迟。

“萧老弟！今晚咱们去吃烤猪蹄！那东西肉厚味美，保证你满意！”

苏邪钦和姜夜霖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走吧！我知道哪家的猪蹄最好吃！”萧禾笑呵呵地邀请。

“我感觉你小子不太对劲……”姜夜霖眯起双眼，盯着萧禾，“之前没觉得你对什么食物这么有兴趣，该不会是要去喝酒吧？！”

“哪儿能啊！”萧禾叉腰道，“咱们出了皇峨城，可就得风餐露宿了！没机会再吃好东西了！”说罢又搓了搓手，笑眯眯地看着面前二人，“当然了，这酒嘛……”

姜夜霖和苏邪钦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丢下萧禾转身就走。

“诶诶诶！！你们去哪儿！？我知道了，不喝酒，不喝酒成了吧？！”

最后萧禾带路，三人来到一个颇为偏僻的小巷里。巷内只挂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巷子尽头有个小门户。

“这家偏僻，不过菜品价格便宜量又足！保准让你们满意！”萧禾拉着两人往里面钻。

屋子里摆设简单，这么晚了，食客也就只有零星几人。

姜夜霖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和白婉晴这么有缘分？！到哪儿都能碰上！

此时白婉晴一眼就看到了苏邪钦，她心里砰砰直跳，“刷”的一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连忙快步迎上前来：“苏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白婉晴的眼睛里只有苏邪钦一人，对他身旁的姜夜霖视若无睹。

“我们在大漠里遇上变故，钱师兄受了重伤，还留在潮汐古镇的医馆，其他师兄也没了消息。”苏邪钦淡淡回应。

白婉晴闻言脸色煞白，脚下踉跄，“怎么会这样……那你呢？你还好吗？”

“无事。”苏邪钦伸手扶住她。

白婉晴泪光闪烁的眼眸望向苏邪钦：“好在你没事！”

苏邪钦神情寡淡，收回了手，并没有接话。

白婉晴的目光终于落到一旁姜夜霖身上，她本憋了一肚子火，但此刻有苏邪钦在场，她不能表现得像个悍妇，所以尽可能地压抑了怒火：“姜夜霖，你可让我们一顿好找啊！”

姜夜霖听出她语气中浓烈的怨气，摊手道：“钱师兄已经告诉爷爷关于我无事的消息了，你们也可以回去了。”

“哼，你说得轻巧。”白婉晴挑眉轻嗤，“等跟我回去，看叔公怎么罚你！”

“我还不能回去！”姜夜霖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你说什么？！”白婉晴再也无法忍耐，拔高了嗓音，“难道你还想违背师命吗！”

“冷静！冷静！”萧禾见白婉晴气势凌人，立刻出言劝和，并且把姜夜霖推到苏邪钦身后，自己挡在了白婉晴面前：“在下萧氏弟子萧禾，是姜夜霖的朋友，还请姑娘莫要动怒，都是熟人，不必伤了和气。”

白婉晴自然知道萧禾是何许人，她虽然恼恨姜夜霖，却并未完全失了理智。

看白婉晴怒意渐消，萧禾继续说：“姜小友心忧家兄下落，鲁莽行事忙中有失，牵连同门弟子为之琐事缠身。希望姑娘给在下个薄面。再者，毕竟是同门弟子，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僵了多不好看呐。”

白婉晴看萧禾态度真挚，也不再咄咄逼人，萧禾便顺坡下驴，两桌人凑在一块儿，由他天南地北乱扯一通，倒也聊的甚欢。

姜夜霖不得不佩服萧禾这嘴皮功夫，本来气氛阴沉，他一上桌，将一堆陈年烂芝麻，糊似烂谷子的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丝毫没有漏洞可抓，那些严肃的话题被幽默化后，逗得几位女修士频频发笑。

白婉晴无心听萧禾在一旁谈天说地，她的心思全在苏邪钦身上，偶尔偷瞟一眼苏邪钦俊朗的侧影。

姜夜霖察觉到白婉晴的异常，他不禁微皱眉头。

等晚饭结束，白婉晴依依不舍地看着苏邪钦，欲言又止。同行的白如雪知道自家师妹的脾性，晓得她定不好意思开口挽留，随即开口询问三人是否已经找好下榻的住所，如果没有，她们住的那家客栈还有很多多余的空房。

姜夜霖本想撒谎拒绝，但萧禾嘴快，抢先答应了。

一行人离开小巷，往客栈方向去。

一路上，萧禾和三位女修聊得热络，白婉晴则不停的瞄着苏邪钦，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搭讪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白婉晴不敢太明显，怕苏邪钦发现，但苏邪钦的目光一直锁定着站在萧禾身旁的姜夜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众人来到了客栈，分开时，白婉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拦住了苏邪钦的去路。

“苏师兄。”她双颊绯红，一副娇羞少女模样。

“何事？”苏邪钦淡淡道。

白婉晴咬着唇，低头垂目，声音细弱蚊蝇：“不管师兄身在何处，只要师兄记得有婉晴在等着师兄回来就好。”

苏邪钦眉梢一挑：“好。”

白婉晴心花怒放，眼波流转，带着万般柔情，直到白如雪提醒，才两步三回头，不舍地回了房。

见四人回房，萧禾笑嘻嘻地靠近苏邪钦，“今日这顿饭吃的不错呀，吃出个风情月意啊！”

姜夜霖推了萧禾一把：“你胡说八道什么？！”

萧禾嘿嘿笑了笑：“瞎子都看得出来，你们宗门的小丫头对苏老弟一片痴心哦~”

苏邪钦只抛下一句“无聊”，便径直离开去了房间。

萧禾看着苏邪钦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啧啧，这小子跟个石头似的，将来不知哪个姑娘能降服住咯～”

姜夜霖瞪了萧禾一眼，“都是你！非要来这里住！城里那么多客栈，你非要选这一家！”说罢丢下萧禾，气鼓鼓地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萧禾一脸茫然，喃喃道：“我说错什么了？”

他挠了挠脑袋，也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