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意

下午。

演武堂里，体教师傅授课过半，姜夜霖才出现在门口。他浑身都湿透了，几缕发丝贴着鬓角，一双黑眸黯淡无光，眼睑下方一圈暗影。

“看他那样儿！”

“活像一只落水犬。”

“一想到和这种令人讨厌的家伙竟然是同门，就倒胃口！”

一改往日大大落落的态度，姜夜霖听到有弟子嘲笑自己，不等体教先生开口责罚自己，便已经闯入屋内将说闲话的人揪了起来。

“你敢再说一句试试？”

姜夜霖咬牙切齿，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笑的桃花眼此时通红，眼眶微湿，显然被刚才的话激得失了理智。

“姜夜霖！放肆！你来迟了不说，还动手伤害同门师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长？！”体教师傅喝到，上前几步，扯过姜夜霖的胳膊，指着姜夜霖鼻子骂道，“简直胡闹！”

姜夜霖抿唇，低着头不吭声。

“白诚，你带姜夜霖下去！”体教师傅吩咐完，又扭头训斥道，“姜夜霖，你太不像话了！此事我会跟宗主反馈，以后我的课你不用再来！”

姜夜霖没吱声，失神似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白诚立刻向体教师傅行了一礼，便追了上去。

“阿月！你怎么回事？”白诚一到走廊就扣住了姜夜霖的肩膀，追问道，“平日里这些难听话你听了不少，也没见你当回事儿。今日这是怎么了？”

姜夜霖低着头，白诚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见对方声音闷闷的，“晓山，他们说习惯了，我就必须得跟着听习惯吗？”

白诚一愣，见姜夜霖抬起脸。那是一张怎样失落而又不甘的脸庞啊，他眼底闪烁着泪光，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晓山，我气的不是他们，我只是气我自己。”

我气自己不争气，几年过去灵力没半点长进；我气自己不争气，爷爷为了我承受了庄内多大的压力，我不仅帮不上半点忙，反而老是给他添麻烦；我气自己明明已经接受了灵力资质差到根本没有可能再突破什么，却又老是幻想有朝一日能闯荡天下帮扶苍生，就是不愿意死心；我气自己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践踏我、看不起我、羞辱我，束手无策才老是装傻充愣……

晓山，有时候，我恨不得自己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可更多时候，我只觉得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努力，还没学好灵技，还可以变强……那种你付出了更多却仍然没有丝毫进展的感觉，更像是一把利剑悬在我的脖颈上，我进也不是，又不想退，苦不堪言……

“阿月……”白诚看着姜夜霖的眼睛，这双眸子里盛满了哀戚与痛楚。

“晓山，我没事，方才是我鲁莽了，你回去吧。”姜夜霖轻声说道，嘴角浮现出一抹惨然的笑，“我得去找爷爷请罪，让他少罚我些。”

“你……唉。”白诚叹息一声，拍拍姜夜霖的肩膀道，“那你去吧，别再犯糊涂了。我先回去了，晚点再来找你。”

姜夜霖这些年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冷嘲热讽，早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被人欺负了还委屈得几天几夜想不通睡不好的孩子，他早就明白了奚落嘲弄自己的人更愿意看到的是自己的痛苦，他不能随他们的愿！

可是，这一次，他确实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心情糟糕透顶，甚至居然产生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他不该在意那些人怎么评价他的，毕竟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只是不知道该拿谁撒气罢了，他也不懂得这一次为何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某种不自觉的情感将他逼迫到了绝境，所有的伪装全部被击碎……

姜夜霖只知道，这种自己说不上来的情感，来自于苏邪钦的拒绝。

想到这里，姜夜霖苦笑一声，抬手捏了捏鼻梁，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他不能在苏邪钦面前露怯，否则，那个人就永远都会瞧不起自己。

姜夜霖收拾好心情，迈着沉稳的步伐往白一伟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