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

半柱香后，姜夜霖已经站在练武场里，摩拳擦掌，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练武场上除了拿来练习体能的一小块空地被铲平了积雪外，周围依旧白茫茫的一片，雪还未停，大多弟子都去了室内的演武堂，场上便没什么人。

苏邪钦撑了一把伞，闭眼静静等待；白玉文撑伞站在白玉芷身边，担忧自家兄长会不会因为受冷染上风寒；而姜夜霖忙着活动筋骨，压腿伸胳膊下腰，全然不顾雪落身上。

白婉晴姗姗来迟，与她一同来的，是白氏两位高阶弟子——白如雪，白巧颜。

白婉晴看见苏邪钦竟然会同意参加比试，一时心情复杂。

“这场游戏很简单，规则是不可以使用灵力，双方各选出一名「主帅」，其余两名需要进攻对方主帅，也需要保护己方主帅。主帅自身不可发起任何攻击和闪避，雪球击中一方主帅面门，游戏结束。”白婉晴讲明规则后，补充道，“青玄师兄作为此次游戏的判官，我是我方的主帅。”

姜夜霖早已跃跃欲试：“那我们这方的主帅就是净玄……”师兄二字未说出口，就被白玉文截住：“游戏是你选的，主帅你来做。”

“啊？！可是……”

看到白玉文目露凶光，姜夜霖只能缩缩脑袋乖乖噤声。

确认好双方主帅后，白玉芷宣布游戏开始。

白婉晴一方显然有备而来，三人立刻摆出阵型。白婉晴立于最后，白如雪和白巧颜左右对立，将苏邪钦和白玉文包围在中间。

没有给对手准备的机会，白如雪二人默契十足，联手出招配合娴熟，招式狠辣毫不留手，一招一式直逼白玉文二人。

姜夜霖看见对方攻势迅猛，连忙向后移动几步，拉开与敌人距离。

“不要离我太远！”

白玉文冲姜夜霖喊了一声，他反应极快，瞬间躲开对方的第一波袭击，紧接着反手攻去。白如雪虽然有些惊讶白玉文的速度，但丝毫不慌张，脚步轻盈，借助白玉文转身之际飞跃而起，一记鞭腿横扫过去。

白玉文侧头躲开这一腿，趁势反击。

他的功法刚劲霸道，拳打肘踢，虎虎生威，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凛冽罡风。白如雪和白巧颜一退再退，完全不敢迎其锋芒。

姜夜霖见对方有败退之势，便重新回到白玉文身边。

没成想姜夜霖的举动正中对方下怀。白如雪突然收势，姜夜霖顿觉不妙。

但是，晚了。白如雪和白巧颜二人联合攻击而来，一转先前凌厉的攻势变为缠斗，将白玉文牢牢控制。

白如雪脚尖轻转，一团雪绕成团状被她勾起，踢向姜夜霖。雪团裹挟着风声呼啸向他而来，姜夜霖暗叫不好。

忽然，一双手抓住了姜夜霖的肩膀。

苏邪钦早已落在了姜夜霖身后，一手扣着后者的肩膀一带，将他拉回。待姜夜霖顺势倒向自己时，另一手便去迎挡攻来的雪团。雪团力道很重，撞上苏邪钦的掌心时瞬间炸散开来，雪沫飘零在空气中，剔透璀璨，煞是漂亮。

苏邪钦抬眸凝望正在缠斗的三人，而姜夜霖一个没站稳倒在了苏邪钦怀里。

姜夜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感到有股热流涌上脸颊，烫得吓人。

苏邪钦察觉到姜夜霖异样的神色，低头一瞥，看见怀里的少年涨红着一张脸，耳根通红，仿佛被烫到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苏邪钦沉声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说罢松开了姜夜霖，突然足尖一点，身体宛如一抹烟般飘荡而去，待他落在白婉晴面前时，姜夜霖才因为对方突然的松手而跌坐到雪地上。

“什么？！”

白如雪扭头惊讶地望向身后方。

来不及了，就算此刻抽身回去也来不及了。

苏邪钦捏起一小撮雪，点在白婉晴额头上。

白婉晴嘴唇微微张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感到额头传来冰凉温润的触感，心中却犹如巨浪翻腾汹涌澎湃。

“我……我输了。”

白婉晴红了脸，倒不是因为游戏的失败让她懊恼羞愧。

而是因为苏邪钦居然碰到了她！他居然摸了她的额头！

白玉芷从地上将姜夜霖拉起，宣判了结果。

“婉晴师妹，其实我也不会真的去住你的房间，我本来也只是想让苏邪钦参与一下咱们的游戏而已。”

姜夜霖摊手道，“总而言之，这就是场游戏，你不必太认真。”

“输了就是输了，我自然会说到做到。”白婉晴不依。

“唉……”姜夜霖无奈，这丫头这股倔劲，一定会把房间让出来，怎么办呢？

姜夜霖脑海里将寮舍的位置画了个大概，立马想到了主意——住在苏邪钦隔壁的女弟子早前提过一嘴，说白婉晴那间屋子采光很好，冬日里的暖阳日晒时间最足。若是商讨一番，自己就可以搬到苏邪钦隔壁去住了！

“那好吧！婉晴师妹，就劳烦你尽快收拾，腾出房间咯！”姜夜霖面露喜色。

“阿月，不是说好只是一个游戏吗？你怎么能让婉晴真的搬屋子？”白玉芷看向姜夜霖，柔声问道。

“青玄师兄，既然是赌约，我不会违背。多谢师兄一番好意劝解。”白婉晴拱手，离开前，留恋地看了苏邪钦一眼。

“哥，你也累了，我们走吧。”

白玉文拍掉身上的雪，接过白玉芷手中的伞，将之倾斜向对方，自己肩头却落了白。

“两位师兄，下午的体能演练也快开始了，我们要去演武堂了。”

姜夜霖笑嘻嘻地冲白玉芷二人挥手，便躲到了苏邪钦伞下，和他一块儿离开。

“多谢苏兄！没想到苏兄如此照拂我，日后必多多登门拜访，报此恩情。”

“……”

“苏兄，怎么样？和我一起玩游戏也很有趣吧？”

姜夜霖想到何不趁此机会将手链送出去？便笑容满面地从怀里掏出那条墨蓝色珠子的手链，递了过去，“你看，还有奖品拿哦！”

见对方不理会，将手链在苏邪钦眼前晃了晃：“你看它多衬你？”随后凑过去贴着苏邪钦，“你也别不好意思收，这个其实不是真的蓝水冰魄，是个仿品，所以不要有负担，拿着吧！”

苏邪钦停下步子，偏头看向姜夜霖。“你之前答应我的，可作数？”

“作数！作数！”

“好。”

苏邪钦眼神一冷，语调冰寒地吐出几字。

“不要再靠近我。”

“好好，我不靠近你～”姜夜霖轻轻后退半步，与苏邪钦拉出一掌距离，再将手链递过去，“快，拿着！”

“我是说，以后，都不要再来烦我。”

苏邪钦一抬手，将手链打飞出去，落到了雪地里。

姜夜霖怔住，双眼茫然地盯着苏邪钦。

“为什么？”

苏邪钦并未理会，就要抬脚离开。

“苏邪钦！苏邪钦！”

姜夜霖急了。

“你讨厌我吗？”

苏邪钦没有看他，径直往前走去。

“苏邪钦！苏邪钦！”

姜夜霖加快脚步赶上苏邪钦，扯住他的衣摆，仰着头，一脸希冀地望着他，“我真的那么讨厌吗？你就那么排斥我吗？”

苏邪钦不语，甚至不去看他，两人沉默地站着，姜夜霖攥紧的手终究还是松了开来。

“我知道了……”

姜夜霖垂下眼帘，喃喃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苏邪钦眉峰微动，但很快镇定心神，握着伞柄的手微微加重了几分力道，抬起脚尖迈出步子，朝远处走去，徒留一道背影给姜夜霖。

偌大的练武场里，此刻就剩下姜夜霖一人。

姜夜霖独自站在原地发呆，目光空洞。

就这么讨厌我吗？连话都懒得跟我说？我究竟哪里惹怒了你？其实你可以骂我的，但不要不理我啊……是觉得我总是打扰你吗？可我其实真的只是想和你亲近啊！

…… 就这么讨厌我吗……

姜夜霖蹲下身来，双臂环抱膝盖，埋首在胳膊中，任由大雪拥抱他纤瘦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