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他醒了。
不可置信地看着注视他的我。
倒是未曾松手。
他把我的脑袋压在他的肩窝。
“……抱歉,我喝醉了。”
“……”
“没惹你生气吧。”
他有些小心翼翼。
我被捂得闷闷的:“没。”
——
第五年夏。
后来的几天,他几乎天天来一趟。
和以往一样。
我似乎不曾在意他醉酒时说过的话。
都心照不宣地忽略那段小插曲。
——
我的白猫儿很可爱。
它叫尤尤。
——
好奇怪。
丑恶的嘴脸狰狞地浮在眼前。
我以为我又犯病了。
原来是夺魂鬼来了。
——
“伊忤,明明我也是你的弟弟,为什么你眼里就只有那个死了的短命弟弟……”
伊黎他提到了一个故人。
我没开口,也没动。
“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得我幸福,为什么就是容不得我好!!”
我为什么要容不得你。
“为什么要害死他!!!他不就是不爱你吗!!!凭什么你要断我们后路!!!!”
我没明白。
谁爱不爱我。
我那个和你一起抢了我的一切的,远走高飞的好朋友吗。
他怎么被我害的。
死了吗。
我怎么一无所知。
——
我看着他。
这个两年没来过的继弟,愤怒的脸。
他唱了好多年戏。
可惜当初的我看了戏,也蠢货般入了戏。
——
他来了。
急急忙忙地踹开了门。
我喜欢的蔷薇从他怀里砸落地下,撒了一地,碎散着。
零落成泥,扎着我的眼。
——
嘎吱嘎吱。
门呻吟着。
“滚。”
他对唱戏的角儿说。
我已经发病了,抖的不像人样。
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分毫。
“我叫你滚。”
迟所游的声音冷得渗人。
伊黎恐惧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一注目光给病床上颤抖的我,慌里慌张跑了。
——
他抱着我。
鲜血再一次漫上我的眼。
瞳孔浸泡着让人恐惧的红。
不是我的血。
我把他的肩头咬破了。
——
第五年的秋如约而至。
“阿忤,秋天了。”
他坐在病房里的陪椅上,抱着尤尤。
轻轻地开口唤我。
我抬眼看去,松叶又一年泛黄。
叹惋。
“松树又要留不住它了。”
“……”
尤尤蹭上我的病床。
钻到了我的怀里。
说起来,我确实更爱秋天的松。
——
很可惜。
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太弱。
刺激一分,便严重一毫。
——
“我会死吗。”
“不会。”
叶儿落了。
——
第五年的深秋。
枯败的松枝已然过分的孤寂。
我的手被捆在病床两边。
有链子,算是能移动分寸。
——
“我想去佛庙。”
迟所游倒了水,喂给我。
“等你好了。”
“如果好不了呢。”我低着头。
他沉默了好久。
水杯哒地一声放下。
“会好的。”
声音很哑。
所游,是你该喝水了。
——
第五年入冬。
今天的冬天好冷。
夹在南北方分界处的地带就是很奇怪。
透骨的冷,直面的冷。
都肆虐横行。
——
“阿忤,去佛庙。”
我打发他去买水。
翻了他挂在老树上的信条。
苍劲笔力。
上面写着:
佑我的伊忤,永生自由。
——
“阿忤,想出院吗。”
“我好了吗。”
我抬头,不解。
“你想吗,我带你走。”
他为我掩好被角,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好啊。”
我看见了前日发病难受时,挠他脖颈的指痕。
“我想走。”
——
深冬,暖烘烘的被子被轻轻的手劲儿拍着。
懒洋洋的。
太阳还没爬起来。
他倒是先来了。
我贪恋着床铺的暖,便让呼吸匀称。
“阿忤,你想起我了吗。”
他又觉得我没醒。
“没。”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开口应他。
安静了好一会儿。
轻轻拍着我的背,哄:“还早,睡吧。”
——
我不曾觉得寂寥的月和松相配。
如今,他们确是遥遥相望,依依相恋的一对佳人儿。
相较于叶儿。
我也念不出对它的情。
过杂,过乱。
或许是怅惘居多吧。
——
病情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