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我……在哪？
地狱……是暖和的吗？
还是说，我其实在天堂？
“……”
不对……疼痛感还在……
还有……那股浓重的腥臭味……
“呕——”
我下意识地干呕起来，但是除了干涩的咽喉之外，什么都没有。
是的，我能吐的东西已经都吐完了……不止是我晚餐吃的那些东西，还有那胃酸和胆汁……
我感觉……再呕下去，估计出来的就是我的胃了吧……
“小暮！”
“哥哥！”
“阿暮！”
好像有谁握住了我的手……
嘶……好痛……
原来……我还活着啊……
“咳呕——”
我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反馈只有浑身的剧痛……
连眼睛都睁不开……
甚至咳嗽一下的震动，都会让全身上下受到牵扯。
“哥哥！你醒了吗！哥哥！”
“唔呕……”
我听清楚了他的话，但是我做不到回应，除了简单地发出虚弱的声音。
“呜呜——哥哥，太好了呜呜呜，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呜呜呜……”
我感觉到我的整只手都被抓住了……好像有热热的水滴在我的胳膊上……
“啊呃——”
好痛……
似乎是大脑本能地发出抗议，我的脸好像抽搐了起来，不自主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呜……对不起哥哥……你没事吧？”
他收回了手，带着哭腔向我道歉。
“唔呕……”
我想说点什么，但嘴中的腥涩味让我只能不断地干呕。
“……”
好像又有谁说话了，但是……
我什么都听不清，意识在痛苦中再度模糊……
“滴——”
我听见了机械运转的声音，还有嘈杂的话语……
终于，我又一次恢复了意识。
“唔呕……”
随之而来的便是干呕……
但是这一次，我终于有了力气，我发现，我可以操控自己的身体了，动了动手指之后，我试着将胳膊抬起来，虽然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感，不过我成功了。
“呃唔……”
我咬着牙，却发现牙齿的触感不对，随后用舌头探了探，在一阵腥涩的恶心中，我发现我的牙齿似乎少了一颗……
“……”
我又尝试着睁开眼睛，但左眼似乎被一张纸给黏盖住了，肿胀的感觉带着刺痛，哪怕没有那张纸，估计我也无法睁开这只眼睛吧……不过，右眼倒是能勉强眯出一条缝。
视线中出现的是完全陌生的天花板，以及吊在我身体上方的一个又一个输液瓶，和那交错的橡胶管。
“小暮……”
这时候，一张憔悴的棕熊的脸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他的脸部毛发杂乱，眼睛稍微有些红肿，周围似乎有着一圈淡淡的嵌入皮肤中的黑色，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被沾湿的毛发。
我张开嘴巴，想给他回应，但发出的声音只有干呕。
“小暮！”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似乎是看见了那眯起的呈一条缝隙的眼睛。
他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过了一小会儿，又重新回来，与此同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我的嘴唇。
“来，小暮，喝点水……”
我控制着自己的嘴巴，勉强张开一条缝隙，随后便感觉到塑料管伸进了我的嘴中。
我费力地吮吸着，干燥的嘴中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水分。
不过，我并没有将这些水咽下去，而是任由它们在我的嘴里流淌着，因为它们能够稍微掩盖住我嘴里的那股腥涩味。当然，沾染了这些味道的水我也咽不下去。
“呕……”
伴随着一声干呕，我微微别过脸，借着重力将嘴中的水从嘴角送出来。这时，那头棕熊讲手伸了过来，掌心上似乎垫着一块毛巾，轻轻地托着我的脸，一下又一下地擦去我嘴角慢慢流出的液体。
往复循环几次之后，我终于感觉不到那股腥涩，才缓缓鼓动着咽喉，将那甘露一点一点慢慢地咽了下去，喉咙也终于不再干涩。
“阿……爸……”
我终于说出来了第一句话……
“嗯，小暮，阿爸在……”
我能明显地听到他声音中的哭腔，也能看到他那夺眶而出的泪水，他顾不上去擦，想伸手来抱我，但又止住了，只是把他那粗糙的厚重的大熊掌轻轻地贴在了我的脸上。
“来，小暮，告诉阿爸，饿不饿？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饿……
我这才反应过来，肚子里面似乎早已空空如也……
但是我什么也不想吃，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小暮……”
他的声音颤抖着，因为他看到了我做出了我想做的唯一一件事，那就是哭……
他好像也在哭，不过我看到他背过身不断地用手擦着，擦了好多次，然后才回过头来，挤着笑容，极力表现出往日的那份温和与坦然，一边轻轻抚摸着我，一边慢慢地帮我擦着泪。
“……抱……”
“唔……嗯……我知道了……”
他笨拙地爬上床，重量弄出了吱呀吱呀的响声。他跨开了两条粗壮的腿，两个膝盖跪在了我的腿部两边，随后缓缓地附下身体，将一处胳膊肘压在了我脑袋边的枕头上，另一条胳膊轻轻地搂住我的膀臂，最后，将他那庞大的身体下降了一些，慢慢地浅浅地压在了我的身上。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却又没有承受到他的重量。
我想抬起手去抱住他，但是我的左臂上缠绕着绷带，右手扎满了输液管，根本做不到这个距离的挪动。
他抱了我很久，直到力气已经不足够支撑他的身体，他才浑身颤抖着立直了身体。
“……谢……”
我尝试着挤出一丝笑容来让阿爸安心，但无论如何都只剩下了那份残破，可能，这就是小孩子吧，越是安慰，越是哭的厉害……
“小暮……阿爸在这里……别怕，别怕，不哭，不哭……”
他下了床，再次为我擦着泪，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
就像是儿时夜晚我被雷惊醒时那样……
就像是我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时那样……
就像是我第一次被飞溅的油烫到那样……
就像是……
……
这个动作，这几句话，他对我说过无数次……
每一次都让我无比的心安……
……
我……又一次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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