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尾声

“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刘文看着桌上那个录音机：“录音机我晚些时候来拿，顺便带着故人来拜访您。”

老头看着刘文在瞬息之间仿佛变了个人，挽留的话到嘴边又咽下。

“万事顺意。”

不知为何，老友就是想说这句话，好像说了这句话，就能冲散冥冥之中的某些不好的发展方向。

刘文没有应声，扭头走了。他从白天找到晚上，终于有一家殡葬馆愿意接火化的活，约好了时间，刘文将宋轩带了过去。

随后，他得到了轻轻的一罐灰。

他来到老友门前，抱着盒子，没有进去。

老友惊讶，问这是何物。

刘文露出一个苦涩绝望的笑：“这是我的爱人，我带他来向您告别，我要和他去乡下了……”

老友摇头叹息，已经猜出来昨天军统大乱与二人有关。

想了半晌安慰的话，出口的只有一声悲叹和节哀。

老友把录音机送了出来，目送着黑色轿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刘文回了乡下，将宋轩安顿在后山，坟前摆满了他生前爱吃的食物。他坐在坟前一宿，带去的酒不知道喝空了多少坛。

随后，他在宋轩的旁边给自己也立了一个碑，上面用刀刻了几个字“未亡人刘文之墓”。

他颤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先生的死，是杀我的枪……”

从今以后，他的灵魂已然安葬在此处，世上活的，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他去到学堂，说他是宋轩表弟，特来接替宋轩的工作，宋轩去了远方暂时不会回来。

学堂本就缺人手，校长欣然答应了。

又三年，镇子遭了饥荒，紧接着挨匪盗，本来人丁不兴旺的地方此刻剩下的人寥寥无几，学堂开不下去了。

刘文回到自己家中，自己置办了个学堂，继续招收学生 只要愿意来的都能来，没有性别限制，学费凭良心给，没有定数，要是遇到家里特别贫困，却又想读书的，刘文一概照收不误，有时候还会自己出钱去补贴这些家庭。

办学两年，刘文的名声已经传遍十里八乡，都夸他品行端正，乐善好施，不少适龄的女儿家早已瞄上这位年轻有为的先生。

这日，气候闷热，窗外蝉鸣不断，刘文站在黑板前板书，粉笔写下：“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窗外正是一棵枇杷树，正是宋轩第一次来刘文家亲手种下的。

如今，已经亭亭如盖了。

学生们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望着窗外出神，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可惜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棵司空见惯的枇杷树。

先生可能是讲课累了吧，馋树上的枇杷呢！

如此想着，学生便问出了口：“先生在想那枇杷吗？”

刘文笑着摇头：“先生在……睹物思人，思念我的……爱人。”

学生不解：“可为何要看着这枇杷树？”

刘文但笑不语，可是眼中已有泪花。

夜晚，刘文抱着录音机躺在藤椅上，录音机用了很久了，偶尔会卡带，他没去找人修，“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刘文在梦中，再一次见到了宋轩，宛如他们初见那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