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刘文手起刀落，在如墨的夜色里身形如鬼魅，取走一条接着一条的人命，他的衣服浸满了血，耳边一阵劲风扫来，他敏捷低头，将手中尖刀刺出，下一刻，温热的血喷在他的脸上。

他数了数地上的尸体，八具……还剩一个人。

啪嗒，啪嗒……

他故意将脚步迈响，躲在角落里的人瑟瑟发抖，似乎是享受这种猫捉老鼠一样的过程，他手中翻动着匕首，空气被划破。柜子里的人嘤咛一声，刘文笑了：“找到你了。”

柜门被拉开，一个女孩儿瑟瑟发抖躲在里面，刘文愣住，手中的刀下意识收到了身后。

女孩儿眼睛紧闭，因为柜门被拉开的动作更加瑟瑟发抖，刘文微微叹了口气，将柜门关上了。

刘文心情有些沉重，转过头冲着一间书房走去了。

有些时候刘文会下意识怀疑，自己真的生活在光明之中吗？一通接一通的任务，一层接一层的血蒙在刘文心上，到底什么是正确？他杀过的人有无耻的侵略者，有光吃空饷不作为的贪官污吏，却也有文学界的佼佼者，新时代思想的传播人，甚至还有一些无辜的利益冲突者。

粘腻的血腥气息里传来压抑的小声抽泣，这似乎是压垮刘文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所坚定的光明的信念，在这一刻产生了裂痕，里面封印的冤魂喷涌而出，刘文浑身冰冷，脚步不稳的走出这片修罗场，这是第一次刘文任务失败，他实在无法下手杀死一个浑身发抖的，刚刚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六岁小女孩。

即便她的一切苦难都是由他而起。

夜浓得和墨汁没什么区别，时间似乎也静止了，没有鸟啼虫鸣，只剩下浓烈的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原本是一把锋利的凶器，他本来就独行在尸山血海当中，假设他不曾见过那抹明媚的光，不曾体会到那炙热的爱，或许他依旧会对军统的暗杀令唯命是从，在不知到底是光明还是深渊的路上踽踽独行。

可是一切都不同了……

他突然无比想念宋轩，他企图用和宋轩相处时的温暖记忆来掩盖他污垢肮脏的一生，他突然醒悟，他被军统强安上的所谓光明的使命，只不过是利益集团之间碰撞时产生污垢的遮羞布罢了。

当一个人长久的信念突然动摇然后剧烈崩塌时，他往往会对周遭一切失去兴趣，他如行尸走肉般离开了这里，他现在只想见到宋轩。

轿车外的景色在不停向后退去，空气中的血腥味终于消退了一点，司机觉得今天的沉默异常古怪，于是开口问道：“刘先生，今天的任务还顺利吗？”

问出口的瞬间他就有些后悔，刘文是军统最锋利的刀，这不是在质疑他的能力吗？

出乎意料的，刘文只是微微合上眸子，眉宇间透露着不易察觉的疲倦，低低应了一声，“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司机松了口气，看来只是累了，于是闭上嘴巴好好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