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也闭上眼睛,进入梦乡前一刻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被宋轩的气味包裹着,好闻,安心舒适。
第二天一早,身边那躺了人的地方已经空了,漏掉的屋顶透进天光。
刘文翻身坐了起来,桌子上依旧摆着早餐,碰了一下豆浆,有些凉了。
他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饭,迟疑半天之后选择去修房顶。
他想象着宋轩看到修好的屋顶会说些什么,会高兴惊讶还是怒骂他补房顶的方式不对。这么想着自顾自蹲坐在房顶上傻笑半天。
直到宋轩来拿忘记在家里的教案。
“……”他没看错的话,房顶上是不是有只傻狗?
“你在干嘛?”他语气里无意识带了一丝笑意。
刘文一惊,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摔坐在地上。
宋轩无语凝噎,过去将他扶了起来:“摔一次还不够是吧?”
估计刘文也窘得慌:“不是你让我修屋顶的吗……”
宋轩微微挑眉,语气里带了些试探:“笑这么开心,是不是想到女朋友了?”
刘文揉动腰部的手慢慢停了下来,看着宋轩含笑揶揄的眼睛出神。
“我……”刘文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宋轩讪笑一声:“初开情窦的毛头小子,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随即拿了教案就回了学堂。
刘文摸上自己尚未消下去的嘴角,挠挠头发继续修屋顶。
“今天教的诗词,还请各位同学回去好好背诵,明早来我可是要抽查的。”
一群小豆芽恭恭敬敬朝宋轩鞠躬:“是,先生。”
没课了今天,他呆坐在办公桌前,拿着红笔的手始终无法在卷面上批改标注。
他想到了刘文那双笑起来弯弯的眼。想起了恼怒时朝他吼叫,他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觉得他圆圆的嘴角很可爱。
宋轩嘴角扬了起来,意识到的时候无奈叹了口气。
算了,不要想了,他是正轨上的人,自己的心思,不该让他发现。
况且,他有女朋友了。
宋轩年纪不小了,婚姻大事更是被家人亲戚催了无数次,他一推再推,匈奴未灭,何以成家?亲戚一片嘘声,你这文弱书生,日本人要真是打进来了,你除了逃跑还能作甚?难不成你这柔弱身板还能扛起机枪为国捐躯?想点实际的吧,结婚最重要。
他没有在意他们的语言攻击,苦笑不答,他胸有凌云志,知道国难当前,即便无力作出什么力挽狂澜的大举动,也不应该置身之外。人可以被杀死,思想不可以被湮灭。华夏文明一日在这片土地上,列强就一日不可能瓜分中国。
文明的火种啊,除了代代相传,还能怎样?
其实他没说的还有一个秘密,被埋在他心里数载,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喜欢男人。
他见到刘文的第一眼就心动了,不然他不可能让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家养病,一养就是一周;不可能每天惦记着他如何吃饭,学校供应的饭菜留下大半给他送回家里;不可能将自己喜欢的衣服说送就送;更不可能允许他与他同床共枕。
他知道他们不可能,但知道他有女朋友的瞬间,还是心如刀绞。
刘文已经将房顶修好了,一开始不会,茅草根本搭不稳,想问问宋轩,他似乎很忙,给他送了午饭连句话都没说上又走了,应该是学校里有事吧,刘文也不敢多问。住在隔壁的老伯伯看不下去了,主动过来:“小伙啊,老头子我在这看了好久,也没看出来你要捣鼓个啥,这么大人了修房顶这种小事都不会吗?”
“修……房顶还算小事儿啊?”刘文有些汗颜。
“可不,一到飓风期啊,没几家的房屋还能完完好好,这么高点的小孩儿,会走路会跑就会修屋顶咯!”老伯比划了一下。
刘文脸有些红,连忙跳了下来请教如何修补屋顶,老伯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刘文在冗杂的话里筛选出关键词,道了声谢,提起工具再次爬了上去。
刘文没事干了,在小屋里晃晃悠悠,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所有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这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小屋,看来宋轩说的没错,刘文微微皱起鼻子,教书先生赚的确实不多。
这破椅子,还能坐几次,改天把家里那把梨木雕花送来,他又拍了拍宋轩的床,硬邦邦的,睡了几天背都僵了,听说最近市面上很流行的那个西洋货,软软的,买来躺上去一定舒服。
小屋里的一切他越看越不满意,心里早有了一套帮宋轩改装的计划。
直到他看见那个录音机,有些年头了,不是现在流行的款式。
哟,这先生哪里来的闲钱买这奢侈玩意儿?上手摆弄几番,居然能用不是摆设,刘文更好奇了。
按下播放键,咿咿呀呀的声音飘了出来。
“丹青妙处却天然,不是天仙即地仙。欲傍蟾宫人近远,恰如春在梅柳边……”
这调子他熟悉,牡丹亭。
“你在干什么?”不同于早上的揶揄,宋轩声音里有股怒气。
“经过我的允许了吗,随便碰我的东西。”
刘文还期待着宋轩的夸奖,哪知他都没看屋顶一眼就朝他吼,一身反骨被一句质问激了起来:“凶什么啊,不就是个破收音机吗,你送我我都不要!”
宋轩眼眶通红:“你再说一遍!”
刘文意识到不对,想要补救,哪知宋轩一拳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