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旧岁（加更，感谢星辰点亮会员）

她毫不掩饰地吐露对他的爱意，她曾经觉得不必诉说放在心底即可的那些拳拳情意。

他们也一起听广播，有不懂的地方，她也会问他，尽管他从不回应。

他们也一起听歌，阿秀跟着收音机里学唱，小有所成后就完整地唱给他听，不光有时下流行的音乐，还有他喜欢的军歌，包括那首镌刻着他青春印记的《激荡的青春》，她觉得自己唱这类歌唱得并不好，但一野应该还是会喜欢的，他从不笑话她的局限，总是平等且真诚地欣赏她的闪光处。

她也会读书给他听，有她自己喜欢的流行文学和小说诗歌类的，也有他喜欢的那些军事理论和外国文学。书是她请高梁帮她从顾一野宿舍带过来的，如今她读那些原文的外语书虽然不甚流畅，但也能嗑嗑巴巴读下来了，有不会的地方，可以找工具书，也可以请教老师。隔壁病房里住着一位退休的老教师，英文说得棒极了。

她坚持给他做全身肌肉按摩，这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与体力，鉴于他目前的情况，有医生认为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她不这么觉得。

她的一野天生优秀，从来不是泯然众人的那一类人。他还这样年轻，心怀理想，志向远大。既便他现在无知无觉地沉睡着，但他向来是个意志力极其强悍的人，她不相信他会一直这样沉睡下去。

有一天他会醒来的，他只是被困在了一个难以挣脱的梦魇里。

他会挣脱会醒来。

她觉得，她能感受到他那颗被困在躯体里的灵魂的跃动和温度，她想要给他力量。

她要给他力量。

九二年的除夕夜，温嘉秀是陪着顾一野在病房里过的。

一张小桌子，几盘冒着热气的饺子。饺子是她在出租屋煮好，用保温盒带过来的，猪肉白菜馅儿和牛肉馅儿的。

她、姚姨、张小飞，一起围坐在小桌前，吃饺子，陪顾一野过除夕。窗外是广州满城的灯火与照亮半个夜空的银花千树。

姚姨也没有回出租屋，陪在病房里一起守岁。阿秀把从隔壁病房借来的小折叠钢丝床和自己的拼起来，铺上厚褥子，三个人挤坐在一起聊天。姚姨给阿秀母子讲顾一野小时候的事情。幼年的顾一野骄傲且敏锐、胆大而聪慧，顽皮和闯祸程度比之张小飞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曾令顾衡大为头疼，出手惩戒，种种惊人事迹听得张小飞瞠目结舌，依偎在阿秀怀里偷偷笑得打颤。

后半夜，窗外烟火渐销。姚姨年纪大了，张小飞小孩儿心性，都熬不住睡了。拼起来的床铺太窄小，阿秀给一老一小盖好了被子，悄悄地溜到了顾一野床上。她用被子盖住自己和他，头挨着他的肩，手攥着他的手。

“顾一野，新年快乐呀。”

她亲了一下他好看的嘴唇，在他耳边低声道。

说完了，她又亲了他一下。

“要加油，要快点醒来呀。”

她哽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