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加更，5.27点亮会员致谢）

阿秀在医院走廊待了一个星期。期间她见了医生，见了顾一野的领导和下级、他的老战友们。严格说起来，她不能算是家属，她和他还没有结婚，他的结婚报告还没有交上去，她只算是他的女朋友。但这个时侯，她作为与他关系最亲密的人，她认为她有权利也有义务站在这里。除了远在国外的顾衡，顾一野亲友不多，且全在北京。

领导们和战友们都安慰她，医生例行公事地告诉她，要有信心。高梁十分暴躁，久未见面的江南征来到医院，隔着病房门口的玻璃窗看顾一野，然后坐在门口长椅上掩面低泣。

可是又一个星期后，顾一野还是没有自昏迷中醒来。医生又告诉她，他身体各项体征已完全正常，能不能醒来只能听天命。

她要求进病房照顾他。领导和医院同意了。

她打了热水，用毛巾仔仔细细地帮他擦拭身体，他身上还有泥渍，手上满是细小伤囗，健壮身躯上除了她熟悉的旧疤痕外又添了好几处瘀伤。他是个忠诚的军人，也是她最亲密最心爱的男人，哪怕生着病躺在病床上，她也想让他整整洁洁地、舒服一点。

那天下午，她第一次见到了顾衡。

他们都没有料想到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种情形之下。顾衡个子很高，偏瘦，顾一野的体形完全遗传自父亲，长相却显然更肖似母亲。顾衡面部轮廓更刚毅、目光柔和却深隧，两鬓微白然而精神矍铄。第一眼便给人久经风霜却又不失儒雅的职业军人形像。

他穿着深色大衣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病床上沉睡不醒的儿子和一个形容憔悴的年轻女人。她坐在床边，垂着头专心致志地帮顾一野剪指甲，剪完后，又拧了一把热毛巾，为他擦手，小心地，仔仔细细地把每一根指头包括指缝都擦得干干净净。完了，又倒了一杯温水，用嘴唇试了试温度，拿棉签蘸湿了帮顾一野擦拭干燥的嘴唇。

他站着看了好一会儿，她都没发现，她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了她和顾一野两个人，所有的一切人与事都被摒蔽在这间病房之外。

顾衡走了进去，走到病床前，低头看着数年未见，此刻却毫无声息躺在病床上的儿子。

阿秀看着他，略有些惶恐地站了起来。

顾衡朝阿秀伸出手，“你好，阿秀同志，我是顾衡。”

“您回来了……”阿秀如今其实已经不怎么流泪了，但这个时侯却再难克制，但好在，她还记得与他握手。

老军人的手稳定而有力，像是给她注入了力量。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先去休息一下。”

阿秀低头看了一下自己，道:“我不能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现下是个什么蓬头散发的潦草样子。她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睡了一个多星期，被子和简单的生活用品是高梁和江南征给她带来的，每天去医院食堂买几个馒头包子带过来，饿了啃几口，喝点热水。不是没有钱，是完全食不知味。

“我是他父亲，我在这里。你要放心。”老军人安抚她。

阿秀昂起头眨了眨眼晴，不让眼泪滑下来。

“我想要在这里守着他。”

老军人点了点头，“可这也许将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我们谁都不知道到底还需要多久，他才会醒来……”顾衡的眼中浮现出痛苦之色，他又道:“他还需要你。所以，现在，你应该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