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与指教4

阿秀笑了笑，正待回答。

却见吴雪薇披了件马海毛长绒披肩懒洋洋地走下楼，懒洋洋地踱过来，不紧不慢地道:“梅记在广州那边也不能算是无名的店，这位阿秀师傅，入行时日虽不长，手艺却是老太婆我信得过的。您且放心，我这做老板的，不会干砸自己招牌的事。四天后，请您来取吧。包您满意。”

林佳微微一笑，挑眉道:“那但愿吧。”

当下向阿秀交了订金，约好四日后来试衣，才蹬着长马靴施施然出了门。

吴雪薇使劲朝她背影翻了个白眼。

“您什么时候下楼来的？”阿秀笑着问老太太。

“站楼梯上听老半天了。”吴雪薇道。

她叹了囗气，“我也是老了，对这种顾客半点耐性也无。叫你受累了。”

阿秀笑道:“做这一行嘛，什么脾气的顾客都要能应付，我还要学习。您嘛，退休了，有权利怎么高兴怎来。”

老太太笑着摇摇手，“不说了。”

阿秀回烫台接着干活。老太太走到长柜台前翻了翻那匹宋锦，点了点头。

“我怎么瞧着她是冲着你来的？认识吗？”老太太问。

阿秀又想了想，道:“不认识。不管冲着什么来，兵来将挡就是了。”

“嗯，说得是。”

四天后，林佳如约过来取衣服。来时很带着点雄纠纠气昂昂准备大作文章纠错挑刺的兴奋劲儿。

可是宋锦银梅斜襟长旗袍一上身，她人往镜子前一站，瞅着镜子里的女人，那点挑事儿的兴奋劲儿立时便消了一大半。

美对于视觉上的冲击力是直观的。挂在衣架上的旗袍是死的，一经穿上身，衣服和人都立时鲜活起来。裁剪十分合体、行动间也舒适自如，果然如阿秀推荐时所说，花色上身很雅，怎么说呢，显得她整个人富丽又不失雅致，亮眼但不至于夺目，这种端庄沉静感甚至弱化了她略过于丰满带来的原始感，显得她温和且……良家。是的，良家，很有闺秀的感觉。阿秀还给她搭了条素小红色毛呢披肩。她在镜子前左照照右照照，还想从细节里挑点毛病。可是从领口到花扣，再到胸前排花，阿秀都做得精细，处处考虑周到。林佳好几次张了张嘴，鸡蛋里挑骨头的话怎么也没说出口。

既挑不出毛病，她便也只能配合着付了余款，拎了纸袋，带着七分满意两分惆怅一分不甘的心情走出了梅记。

她才不会跟遗孀道谢呢。

阿秀冲老太太笑。吴雪薇朝门口笑哼了一声，向她伸了伸拇指。

那天之后，林佳再没有往梅记或者八月花过来，阿秀也就渐渐渐将这件事淡忘了。

顾一野很是惦记那没吃上的桂花糯米藕，次日打电话过来又跟她提了一回。阿秀无法，当天下午泡了点糯米，晚上下了班，拿洗净的胖莲藕灌实了，用竹签穿紧，加入红枣、砂糖、冰糖、蜂蜜与干桂花和水，用大锅盛装着，放在煤炉上，细火慢煨了四五个小时，才封火去睡下。